第10章 玉戒
已经入了丰歌地界。
赵卿来记得这个地方，当年她被送往青州的时候曾在这里歇过一夜，离京城不过两三日远。
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夜里睡觉心智远不如清醒时坚定，已经连着做了十来天的噩梦。
梦的稀奇古怪，一时梦见她姐姐也来这里找她却找错了地方，一时梦见有人撕心裂肺喊着自己，嘴里却叫的既不是她前世的名字也不是今生的名字，一时又梦见左腕被自己生生割断，疼的十分真实。
醒来时却不能追究任何梦境，只能发呆。
唯一欣慰的是还有个会呼吸的人陪在身边，虽然人很无聊，但他老年痴呆般的镇定很能抚慰她的心灵。
“你说我们回京城后大概会如何。是在宫里做罪奴，还是会发配到别的地方。”赵卿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挂在玉上的穗子。
那穗子原本光滑水腻又丰盈的一条，这一路已经被抽的只剩下几根可怜的芯了。
殷凤章有一眼没一眼的见证着穗子的没落。
“做什么有区别么？”
“自然是有。”赵卿来撇撇嘴，“虽然不管做哪样咱们都免不了受欺负，但万一我运气好被配到个好官员家碰到个好女主人，以后日子岂不好过些？”
殷凤章淡淡道：“不管在哪，你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
赵卿来笑：“希望嘛，世上总有好运气。”
殷凤章没再说话。
马车匀速向京城驶去。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天鹰卫除了必要外没有做半点停歇。
就算丰歌几乎算是已在京城脚下，他们还是不敢放松半点警惕。
即便荣华王已经身死，被视为荣华王位继任人的殷风峙的尸体也被找到。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么多年来荣华王的爪牙已经遍布朝野。杀不完，抓不尽。
加上皇帝有不杀殷凤章的明令，这就代表荣华王一脉还有一粒复仇的种子埋在世间。
皇帝可能会顾忌殷凤章而在多年后忘掉怜悯仍旧将他处死，或是将他囚禁于偏僻之地重兵把守让他绝无壮大之机，又或者没过几年太子即位亲手除掉他。
但他现在依旧活着。
种子只要活着就可能会成长为参天大树，何况他是当今天子的孙子，是荣华王的儿子，他身上本就流动着让人臣服，恐惧的血脉。
这一切让天鹰卫不得不小心翼翼。
他们现在必须经过一片小树林，虽然是官道，这一片仍旧有足以让人藏身的树林。
有一阵风吹过。
“副使。”
桥头雪一直盯着两边的隐蔽处，因为从进入丰歌开始他就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此时风一动，他隐约看见了人影，但是再看又没有任何东西。
他疑惑是幻觉，但经过多年训练的警惕让他立即策马来到半边月身边。
半边月：“怎么了。”
桥头雪自然不会说自己出了幻觉，只是望两边各看了一眼，道：“请副使让风刀兰与属下去两边树林里查看。”
半边月看了看他，随后眼神也往两边扫了一下，嘴角微勾：“去吧。”
“是。”
桥头雪立即转马与风刀兰讲了两句，随后一人一边钻进了林子。
半边月的马速慢了下来，直到与马车窗齐平。
他侧头看向抬起车窗的赵卿来：“赵小姐在看什么？”
赵卿来心想你管天管地还管起我看什么了，甜甜一笑：“看你长得帅。”
半边云笑：“我还以为小姐看救兵呢。”
随即直直盯着里面，似乎他的眼神可以直接穿透车壁，“二公子怎么觉得？”
殷凤章闭着眼睛睡着了。
赵卿来翻白眼：“我说云大人，咱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看法吗？什么事情都问你家二公子，他一个小孩哪听得懂你那些弯弯绕绕？亏你一个脑袋顶他五个大，白长来好看的吗？”
“你！”半边云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几乎没动过气，但这个赵卿来小小年纪却不知好歹的比她父亲更甚，他有时真想将她扇晕过去。
半边云重重哼了一声，拍马两跃上前，道：“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出了任何闪失圣上和太子饶不了我们性命！”
正说这话，忽而听到左手林子里一阵刀剑声，有人和风刀兰交上手了！
所有人脸色一变。
一直在睡觉的殷凤章此时醒了过来，向外看了看。
赵卿来赶紧招他过来看：“好像出事了！”
殷凤章却奇怪的好似没听见。
他兀自想着什么，半晌，向身上掏出件东西摊在掌上给赵卿来看。
这是枚通体雕着火凤的玉戒。
虽小，火凤的冠，爪，羽，尾却俱全，无一不栩栩如生。
赵卿来只好暂且不顾外面，疑惑着接过来看了两眼，道：“给我？”
“嗯。”
“为何？”
马车却在说话间猛然停下，赵卿来差点磕上车壁，还好殷凤章用手隔开。
外面传来马儿嘶鸣以及半边云着令严防的喝声。
殷凤章道：“聊表谢意，日后若有缘再见，姑娘任说一桩事，我定竭力相助。”
外面明显是有人来截马车了！
赵卿来来不及计较这小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看了他两眼，便连忙将戒指揣进怀里往前掀开车帘。
好家伙！
一时数不清多少人的高马大汉竟已经将他们这一众人前后左右围了个水泻不通！
这绝不是是冲她来的，只能是冲着车里这位了。
赵卿来脑袋转的极快，回头对殷凤章道：“为什么咱们在青州的时候他们不来！”
殷凤章却只是坐在那里，如同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漆黑的瞳孔像是映不出半点光。
为什么？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
靶子，诱饵，借口，挡箭牌。
他早知道自己余生要做的无非这些，没有为什么。
半边云看着两边闯出的人，冷道：“好大的胆子，敢挡天鹰卫的道！”
一群大汉，为首的却是个年轻削瘦的男人，带着面巾看不见脸，声音却清朗：“不巧，拦的就是天鹰卫。”
他没打算浪费时间，侧头道：“动手快点，时间久了麻烦。”
半边云听他吩咐手下人，冷笑：“怎么，阁下还想在这杀了我们？”
年轻人笑：“要是有这把握我们也用不着来这么多人了，大人说是也不是。”
半边云细细分辨着他的口音：“你是汝南人。”语气里带着浓厚的威胁。
没有人愿意得罪天鹰卫，于是得罪他们的人只能竭尽全力不被他们认出来。
年轻人不再说话，他轻抚了一下躁动的马儿，随后抬起右手摆动了一下。
蓄势待发的大汉们同时冲了上来，却诡异的没有人发出一丝呐喊。
此时说话的只有他们手中的刀剑。
这些人不是天鹰卫的对手，纠缠时间长了哪怕不招来附近的官兵也讨不了好。
然而他们似乎很清楚这一点，目的只在于暂时缠住天鹰卫。
与青州不同，这里的地势极利于奔逃，且天鹰卫的马匹被这伙人射杀了半数。
半边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了殷凤章和赵卿来，目眦欲裂。
他分身乏术，最后只能对殷凤章吼道：“二公子记住，无论你在哪都讨不了皇上的圣裁！”
刀光剑影里他看见殷凤章转头朝他笑了笑，那笑却不是得意或是庆幸，他说不清那是个什么样的笑，不比哭好看多少。
殷凤章说：“我知道。”
骏马疾驰。
年轻男子问道：“赵小姐该怎么办，一起带走吗。”
殷凤章看向那人怀里被打晕过去的赵卿来，看模样应该不在做噩梦。
跟着他们不过是换个地方担惊受怕罢了，不必。
“李叔叔可有信得过的朋友？”
李星横皱眉想了想：“有是有，不过这时候送过去不是给别人添麻烦吗？”
这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赶紧看向殷凤章，发觉他没什么不悦的神情，暗叹不愧是殷衡微的儿子。
忽然想到什么，赶紧道：“我近日新识一个小友，虽然不知是什么身份但绝非凡品，想必这点忙他还是能帮的，山高皇帝远，太子的手也没必要为了个小姑娘插到明国去。”
“那人现在哪里？”
“现在祁水镇，不日就要回明了，若要托付给他还得趁快。”李星横想了想，看着殷凤章道，“可我与这朋友也就是萍水之交，不知身份不知具体去处，若是将赵小姐交给他，日后与公子恐无会面之日了。”
殷凤章想了想，问：“是个好人么。”
李星横一愣，随即道：“人品尽可放心。”
殷凤章∶“那就可以。”
(https://www.biqukk.cc/68602_68602543/2194749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kk.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k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