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两人×委托×谎言
鲜红的液体从肉块的切口处缓缓流淌到地面。
奇犽瞥了一眼地上的残骸，只怪这两个倒霉蛋正撞上他杀意上头的时候，一不留神已经把他们干掉了。
啧，真是越想越火大！那老头居然只用单手单脚就把他和小杰玩弄于股掌间。
一想起面对巨大实力差距时的那种无力感，和被尼特罗戏弄时的羞辱感，奇犽尚未平息的杀意又被挑起了几分。
处于兴奋状态下的感官比平时敏锐得多，他嗅到走廊的转角处有一股陌生的气息朝这边靠近。
要动手吗？
还未等脑子反应，身体已经自行做出了判断。
踩着无声的步伐瞬间移动到转角，举起变化出利爪的左手就要向来者刺去。
“艾……茵丝？”
若是再晚零点几秒，锋利的指尖就会刺进少女的眼球中。
奇犽赶紧抽回手，差点误杀了少女这点令他有些脊背发凉。但奇犽很奇怪，以她的身手为何没有采取一点闪避的动作。
艾茵丝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用迟缓的速度抬头看向他，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迷雾，无法从中读取到她的情绪。
“唔，你身上酒味好重啊！”
奇犽忍不住伸手捂了一下鼻子，浓重的酒精味把她原有的气息遮盖住了，难怪刚才错把她当成陌生人，差点就下了杀手。
那老头不是说只是喝茶吗？
艾茵丝听到奇犽的话，抓起外套的衣领嗅了嗅，又看向奇犽，歪着头说：“我没闻到酒味，倒是你身上的汗味很重。”
“哈？”奇犽这才确认了少女的不对劲，虽然她平时也少有表情变化，但并不是现在这样好像处于迷茫状态的呆愣神情。
迟钝的反应和古怪的思维模式与平时的她也判若两人。
“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喝醉？什么是喝醉？”
话刚问出口，奇犽就后悔了。哪有醉酒的人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奇犽正犹豫该拿眼前疑似醉酒状态的少女如何是好时，夹在他腋下的衣物突然被少女抽走，一头罩在了他的头上。
“你做什么啊！”
“快把衣服穿好，不然就着凉了。”
“我刚和那老头斗完，热得要死……”但奇犽很快明白试图和醉鬼讲道理是最没有用的，因为对方根本不会听。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穿！不要再把袖口往我头上套了！”
好不容易在手忙脚乱中把衣服穿戴妥当，奇犽感觉身上莫名其妙又出了一层汗。
艾茵丝似乎对奇犽恢复了装扮感到满意，抬手在他蓬松的银发上摸了摸，用奇犽从未听过的温柔语调说：“好孩子。”
奇犽第一次在少女脸上看到那种充满柔情的微笑，加上头上轻柔又温暖的触感，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明明让他人触碰到了自己的要害，却一点也没有产生厌恶，反而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持续更久。
但艾茵丝好像很快就满足了摸头的行为，温暖的触感离开了奇犽的头顶。
还未等奇犽意识到内心有几分失落，少女纤细的左手此时已经牵上了他的右手，直接接触到少女略高的皮肤温度令他如触电般一颤。
“这里血腥味太重了，我们换个地方。”
庆幸的是这种状态的艾茵丝并没有注意奇犽的动摇，只是自说自话的拉起他的手往前走。
无法预测这种状态下的艾茵丝下一步会再做出什么出乎他预料的行为，又不知她想去的地方是何处，奇犽只得任由她拉着自己在飞行船的走廊里来回转悠。
回想第一轮考试，突然拉住少女的手时对方表现出的惊讶与迷茫，现在轮到他自己来体验这份感觉了，也算是一种现世报吧。
醉酒的人自然没有什么方向感，兜兜转转了一圈，艾茵丝终于在之前同小杰一起看夜景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她松开奇犽的手，先一步坐到了她原先坐的位置，拍了拍左侧的空位，示意奇犽也坐过去。
顺了少女的意坐下后，奇犽看着身边似乎心情很好开始轻哼起奇怪旋律的艾茵丝，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这不正是从她口中套出隐藏情报的好机会吗？
虽然乘人之危不太厚道，但正好对眼下被少女掌握了主导权的现状做一些回击。
“我能问些问题吗？”
“可以啊。”
“你之前帮雷欧力恢复的时候到底用了什么法术？”
“没有什么法术。”
“……”
看来现实并不如奇犽预想的那么简单，为了保险起见再试几次。
“那你师傅给出的【规定】是什么？”
“师傅说这个不能告诉其他人。”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会长老头？”
“不认识。”
“……”
不是吧？这家伙就算喝醉了口风都这么紧？
太阳穴附近有些抽痛，奇犽按住额头，此刻如果沉不住气就会错失这难得的良机。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平常心，快速思考还有什么可以尝试询问的。
“那……”你的家人呢？
奇犽想问这个问题。
但他还清晰记得，在尼特罗打扰他们前，小杰询问艾茵丝这个问题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神色。
这应该是还不能触碰的雷区。
奇犽透过玻璃窗上的反光看到艾茵丝此刻单纯的笑容，对利用这种时机试探少女的做法产生了一丝愧疚。
“我也可以问奇犽一个问题吗？”
这一问让奇犽立刻掐灭了刚冒头的愧疚感。这边啥都没问出来，她倒反过来想套他话了。
“你要问什么？”
“可以委托你杀一个人吗？”
听到艾茵丝这出乎意料的问话，奇犽睁大了眼睛转过头看向真实的她，却见艾茵丝面带认真的神色也正看向他。
注视着那双此时清澈得仿佛能一眼洞穿他内心的蓝瞳，奇犽隐隐感觉心跳有些加速，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以不露出破绽。
“你想要我杀谁？”
“我。”眼前的少女特意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的心脏。
“哈，自杀这种事你自己来就好了，何必让我动手？”奇犽用戏谑的口吻回道。
“可惜我无法杀掉【我】自己。”艾茵丝此时的语气变得与平时一样，听不出她的任何情绪。
“但我刚才确定了，你一定可以做到。”
刚才确定了？她怎么确定的？
奇犽的脑中快速倒放着之前的画面。
一幕幕场景。
一句句对话。
直至回溯到令他心有余悸的、差点将利爪刺进少女瞳孔的那一瞬间。
难道是那个时候的事让她做出了这个判断？
意识到这一点，奇犽感觉后背涌起一股凉意。
为什么她想要杀掉自己？为什么要选择他而不是其他人？
这些话究竟是她酒后的疯言？还是……
奇犽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道：“好，我接受你的委托。”
“真的？”
艾茵丝眼中流露出直白的欣喜之情，却令奇犽的内心深处隐隐抽痛了一下。
“只是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多少委托费，等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奇犽刻意换上轻松的语气，让自己的借口显得不那么刻意。
“事先声明，我的委托费可是很贵的，而且不一定是钱。”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什么我都可以给。”
艾茵丝似乎并不介意奇犽这明显带有拖延意图的说辞，可能在她看来只要奇犽肯接下这个委托就已经代表了成功。
“那就好，委托会等你支付完委托费再执行。”
“我明白。”
“那就约定好了。”艾茵丝强调完这一句，看到奇犽点头，这才安下心。
此时，困意似乎也涌了上来，她打了个哈欠，作势就要趴在窗沿上。
“你难道想睡在这里？”奇犽看着窗外已经有些许泛白的天边，睡在这里大概没过一个小时就会被阳光晒醒。
“我困了。”艾茵丝喃喃着就要伏下身，却被奇犽一把拉住胳膊拽了起来。
无视她投来充满不满的谴责目光，奇犽硬是把她塞到窗沿底下，自己也紧挨在她的左侧，同她一起倚靠着墙体坐了下来。
不等艾茵丝开口提出质疑，奇犽伸出右臂揽住少女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因为两人微妙的身高差，少女靠在他肩上倒也不难受。
艾茵丝似乎还满意这个“靠枕”的舒适度，只是默默调整了几下头的位置，找到了合适的角度后便不再挪动。
“你不是说我身上酒味很重吗？”艾茵丝用调侃的语气轻声问。
“你不也嫌弃我身上的汗味？彼此彼此。”
奇犽把手搁在支起的左腿上，回应少女调侃的同时也在戒备着四周，此处可以较长时间保持于阴影中，无论是隐藏还是保障她的睡眠都不错。
少女轻笑了一声，用更轻柔的声音呢喃：
“才没有嫌弃，奇犽的身上很温暖呢……”
听到这句，奇犽感觉心跳漏了半拍。
低下头想反驳两句掩饰些什么，却见带有细长睫毛的眼睑已经盖住了她的蓝瞳。
均匀的呼吸从她微启的薄唇中呼出，轻轻撩及他的脖颈。
温热又柔软的身体靠在他的身上，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清晰感觉到少女的体温。
一股热流从两人接触的部分涌起，瞬间流遍了他的全身，脸上最是烧得厉害。
奇犽不敢再看向已经进入了梦乡的少女，生怕她一睁眼就看到他的窘态。
『作为杀手，不能对【目标】（target）产生任何感情。』
一个他不愿忆起的声音突然在脑海深处回响，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奇犽身上的热意。
住口！
她不是我的【目标】！
也厌烦了你们强压给我的杀手身份！
奇犽不自觉得收紧了揽住艾茵丝肩膀的手臂，从少女的背部可以摸到她的心跳，正在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跳动着。
生于杀手世家的他已经记不清在任务中杀过多少人，早已能够淡然面对任何惨状的尸体，但他此刻却不愿想象怀中少女的死状。
我不会让你成为我的【目标】。
奇犽推敲着与艾茵丝约定的委托内容，这张紧系少女秘密的牌主动权在他手上，一定要慎重考虑该如何利用。
朝阳从地平线的那头徐徐升起，旖旎的晨曦一点点将这片大地上的黑暗揉碎驱赶。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也透过飞行船的窗幔洒入昏暗的走廊，却依然照耀不到此刻依偎在黑暗角落中的少年少女。
“嗯……”
不知昏睡了多久，少女的睫毛颤动，缓缓张开紧闭的眼睑。从模糊的视线中依稀可见自己的黑色外衣与不属于自己的浅紫色衣物。
扭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少年清秀俊俏的侧脸，他似乎正在闭目养神，感受到艾茵丝的视线后随即睁开眼侧头看向她。
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几乎能探到对方的气息。
少年额前那几缕凌乱的银发发丝与勾人的灰蓝色眼瞳互相映衬，令人移不开视线。
“早上好啊，贪睡的醉鬼~”奇犽不适时宜的调侃打破了彼此在那短暂瞬间的失神。
“啊……早上好，奇犽。”这声招呼让艾茵丝彻底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与少年之间还保持着过于亲密的姿势，连忙坐起身与他保持住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
她按着头似是在努力搜寻昨晚的记忆。
“你不会是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吧？”奇犽凑近了观察她的神色。
“唔……老实说完全想不起从二楼下来后的事。”艾茵丝皱着眉头回忆。
“这是完全断片了，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瞒你说只有一小杯……”
“……你的酒量也太差了。”
“嗯，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艾茵丝自认有些尴尬的低着头，又似想到了什么，看着奇犽的眼睛问：“我昨晚……有没有做些奇怪的事？说些奇怪的话？”
奇犽故作夸张的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昨晚你可是拉着我说了一堆胡话，差点就吐了我一身，我都想问你要精神补偿费了！”
“诶？！实、实在是太抱歉了！！”
看着少女作势就要鞠躬道歉的慌乱模样，奇犽哈哈一笑：“这么假的话你都信，是不是酒还没醒？”
但面对艾茵丝自责的神情，奇犽又觉良心有些过不去，摆正了姿态回道：“放心，刚才都是骗你的。你只是拉着我到这里看了会儿夜景就趴下睡着了，我最多只是当了一晚的人肉枕头。”
“这次说的是真话？”艾茵丝用猜疑的口吻问。
“真的，我发誓。”见奇犽说得言之凿凿，艾茵丝不好再做追问。
【各位乘客，让您久等了。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飞行船的通知广播适时的响起，两人都站起身向窗外望去。飞行船行进的前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圆柱形高塔矗立在一座悬崖上，那里大概就是第三轮考试的考场。
“希望这轮考试能比之前有意思些。”
奇犽放松式的活动了一下身体，伸手一拍艾茵丝的肩膀后，先一步朝飞行船的舱门走去。
艾茵丝跟在奇犽身后，望着他的背影，趁没人注意她的空挡，天蓝色的眼瞳中此刻满溢着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奇犽。
其实我也说谎了。
虽然昨晚大部分时间都意识模糊，但唯有那时，我是清醒的。
请原谅我的懦弱，居然利用那种时机做下约定。
但是……
还请你务必，完成那个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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