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故布迷阵
沈晏蹲在地上，捡起刺客掉落的一柄长剑仔细查看。旁边靖安军将死去的几名刺客挨个翻了一遍，俱在肩上发现了鲛人纹身。
赵锦走过来正好看见，有些惊讶：“是东临国的鲛人图案？”
沈晏抬头看了一眼纹身，又看了一眼手中剑，眉头逐渐紧缩。赵锦在他身旁蹲下，也认真审视长剑，却并未看出奇特之处。沈晏将长剑举到她面前，被阳光一照剑心闪过一抹冰蓝流光。
“这只剑是楚郡铸造的。”
赵锦微微挑眉：“有意思了，一个刺客身上有两件物证，究竟是谁在嫁祸谁。”
沈晏将视线转进她的眼中，不急不忙道：“不论今日刺杀是谁主使，两者都未必干净，现在也正是时机可以敲山震虎。”
赵锦哼笑：“那就召鲜于连城和屈步蘅当堂对证，看他们为了给自己脱罪能找到什么证据。”
沈晏点头起身，将她一并拉起：“刺客的事情交给靖安军和京兆府，随后再说。现在陛下还是要继续巡游，全长安城的百姓都等在朱雀大街上，陛下可不能缺席。”
赵锦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何沅，有些犹豫：“刚才受伤的臣子不在少数，如果刺客再来恐有危险。不如让他们都先回去，朕一个人去。”
沈晏摇了摇头：“刺客应该不会再来了，他们的目的就是阻止巡游、削弱民心。不过其他人无关紧要，可以让他们先回去，只要陛下在即可。”
赵锦颔首：“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朕带着两军护卫去朱雀大街，你们都先回去。”
沈晏道：“臣自然是跟随陛下左右。”
“你跟着做什么！”赵锦不由怒吼，察觉声音有些大了，向他走近些把声音压下去，“要是真的再来刺客你就是个活靶子！”
沈晏忍不住轻声一笑：“臣确实不精于武艺，但是世家子弟自幼文武兼修，也不至于像陛下说的那么差劲吧。”
赵锦哼道：“你那稀松平常的身手几乎等同于无，也就只能打打完全不会武功的病秧子。”
沈晏收起笑意，态度坚定道：“臣身为一国丞相职责所在，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缺席，还请陛下恩准。”
“朕要是不、准、呢？”赵锦咬牙切齿，锋利如刀的眼神在他脸上扫视，企图他能有自知之明。
沈晏看了她一阵，退后一步对她长揖一礼，“那就请陛下治臣抗旨之罪。”接着转身离去，与两军统领安排继续巡游之事。
赵锦气的直跺脚却无可奈何，只好走回何沅身边，告知他接下来的安排，并抢先一步阻止他开口：“不准说不同意！”
何沅闭口不言，脸上神色显而易见是不愿意。
赵锦再度劝道：“予安，你就先回去吧。如果刺客卷土重来你会有危险，不要让我再多一份担忧了。”
何沅眼神微一闪烁，叹息道：“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成为成为你的负担的。”
赵锦眉头一皱，感觉刚才的话好像让他有些误解，眼看何沅松开她的手走向銮舆，她正要追上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一名着烟青盔甲的年轻护卫蹭到二人之间，抱拳一礼：“属下参加陛下！”
赵锦不悦，欲绕过他却又被拦住，登时有些怒火：“放肆！你是什么人敢拦着朕的去路？”
护卫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了眼何沅和銮舆，开始手舞足蹈比划：“陛下怎么不记得了？刚才，就在那里，我还救了陛下和皇夫性命呢！”
赵锦盯着他的脸拧眉思索，刚才确实有个人在紧要关头救了何沅一命，也确实是穿着这样的盔甲，不过她没注意长什么样。
护卫哇哇直叫：“陛下是不是不记得了？陛下怎么能不记得了呢，为了救你们两个人我差点命都没了！我盔甲上还留着刀痕呢……”
赵锦按了按太阳穴：“闭嘴！你话怎么这么多！既是救驾有功你可先报于你的上官，待此间事了朕再论功行赏。”此人服制非两军护卫，应该是地方官员所带。
护卫猛烈摇头：“不行！陛下到时候又忘记了怎么办？您看看这刀痕，我刚才可是死里逃生，差点命都没了！”说着又举起胳膊给她看。
赵锦深吸一口气：“那你想怎样？让朕现在就给你赏赐？”
护卫咧开嘴一笑：“实不相瞒我从军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如今有了这救驾之功可算是熬出头了。不过今日亲眼见了陛下，顿时觉得升官发财了无趣，要是能在陛下身边做个近身侍卫……那才是人生圆满！”
赵锦目瞪口呆，急急后退一步：“你放肆！”见过不要命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居然敢明目张胆调戏陛下！
护卫无辜地眨了眨眼：“我瞧陛下身边的近身侍卫个个都是俊美少年，还以为凭借我的容貌和武功定能让陛下青眼有加呢。”
赵锦再度受到惊吓，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啊！当即就要叫人，没想到护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揪住她的裙摆。
护卫声泪俱下：“求陛下大发慈悲就收下我吧！我不想回去原先的地方了，我的上官一直看我不顺眼，处处打压于我还一直抢我功劳，简直是惨无人道啊！”
赵锦厌恶地看了一眼，用力抽出裙摆，本欲转身离去却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是哪里的府兵，上官是谁？”
这间隙护卫再次扑过来拽住她的衣裙：“我叫齐御风，是青州府琅琊郡的府兵，因武艺出众，所以才被选了跟着刺史大人进京参与比武阅兵的。”
赵锦一脚踢开他，退后一步：“青州的？李成懋是你上官？”
齐御风露齿一笑：“算是，也不算是。我跟刺史大人不熟，刚才说的欺负我的长官是琅琊郡郡守，所以这次来就想着能在京城谋个职位，再也不回去了。”
赵锦眉头一挑：“所以你想抓住朕当做晋升的阶梯？”
齐御风顺势起身靠近她，脸上再次笑出一朵花：“听闻我们刺史大人的弟弟是陛下心爱之人，还望陛下能爱屋及乌给个机会。凭借我的武功和才能，必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赵锦眯起眼睛：“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跟你们刺史大人不熟吗？那朕为何要对你爱屋及乌？”
齐御风顿了一下，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若是陛下希望，我也可以跟刺史大人很熟。”
赵锦起了兴趣，不由重新审视这位胆大妄为的护卫，反问道：“哦？可以有多熟？”
齐御风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事无巨细，无论陛下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做陛下的眼睛。”
赵锦嗤笑：“你觉得朕想要知道什么？”
齐御风道：“陛下对李贵君宠爱有加，但是又不得不防备李家势力过大。太师德高望重，李成懋坐拥一州，李成延战功赫赫，若有朝一日陛下与李贵君生下皇子，将来必定会受制于外戚。这，难道不是陛下忧心之事？”
赵锦眼神逐渐锋利，口中仍是轻飘飘的：“你可知，擅自揣测圣意是死罪？更何况你背主求荣是为不忠，朕最讨厌无耻小人！”
齐御风嘴角漾开笑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只对陛下一人尽忠而已，怎会有背主之事？”
赵锦不由再打量他一眼：“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护卫居然能有此见识与机敏，青州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齐御风抱拳再一礼：“还是陛下慧眼识英才，不然明珠也要没于沧海了，多谢陛下提携之恩！”
赵锦沉下脸色：“先别急着谢恩，你如果能在比武中脱颖而出，朕才会考虑要不要给你机会。至于在这之前，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齐御风眉开眼笑：“愿为陛下排忧解难！”
赵锦颔首，话锋忽然一转：“阁下武艺高强，言谈见识也是一流，不过若是想装扮成护卫，是不是应该多学点规矩？”
齐御风眨了眨眼：“陛下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赵锦幽幽道：“遥送东风至君侧。”
齐御风目光一闪，仍是摇头：“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赵锦冷笑：“那你最好认真想想，比武那天给朕一个答复。若是不能让朕满意，别说做近身侍卫了，你今日在朕面前所言所行足以处死！”
青州之地，古为齐鲁之国。千乘城曾为齐国城邑，因景公有马千乘，畋猎于青田之地，遂得名。后世分封为千乘国，子孙世袭罔替。
当今江湖四大帮派：花溪谷、翠微宫、千乘垣与缥海楼。世人皆以为翠微宫出身宣朝皇室身份尊贵，却少有人知千乘垣亦是王室后裔、天潢贵胄。
千乘垣建在古千乘国境内，“垣”取自于断井颓垣有自嘲之意，实际上却是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楼宇布局则是参照诸天星宿。
本朝自立国之初便于千乘垣渊源颇深，曾以国公之位相赠，此后每代亦是合作愉快、各取所需。
一个多月前，赵锦曾派韩商羽带她的亲笔信前往，千乘垣的执笔东篱先生回信说会派一名得力助手前往长安。
不能怪她多想，只是这个从青州琅琊郡而来、名叫齐御风的护卫也太过引人注目！刚才拿暗语试他，虽然他表现的淡定自若，却还是露出了破绽！
如果此人不是千乘垣派来的人，对不上暗语的下句，还敢这么色胆包天，到时候就只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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