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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收留一


那边像是在说些什么,朦朦胧胧听不清,耳膜像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冰层,将传过来的声音层层剥下音量后传进耳朵。

        眼前一片花白,万物都是模糊的,看不真切。

        沈苼熙复又闭上眼睛,过了好几秒,她才挣扎着睁开,这次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在她面前放着一张形状及其奇怪的桌子,散发着陈年积攒油渍留下得腥腻味,桌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盘菜,卖色油的发光,看着就让人毫无胃口。旁边是贴着奇怪壁画的墙面,沈苼熙细细打量了一番,觉得上面画的应该是夕阳下的远山和大海,颜色倒是极其丰富的。

        她又往前看去,就看到了坐在桌子旁边地几人,一人坐姿歪歪地,身形细瘦,头发翘着,眉目深邃,是之前那个说自己是普通老百姓的狐狸;还有一男一女,其中这个男孩······好像被她借用了下他的体力,此时看样子是恢复了;还有一位她没见过,长的倒是秀气,像个女的。

        沈苼熙双手撑着凳子,微微起身,眼珠子滴溜溜地将这小店环顾了一圈。刘雪无意间瞥过来,正好和沈苼熙打量过来的目光对上。

        “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个方法是什么?”沉默良久,楚烜问。

        “这个人来历不明,并且像你说的,她从一个古法阵里出来,可以一瞬间将原本坍塌地冰雪复位,我猜想,很有可能是历史上某位前辈。你也知道,古代法阵大多失传,流传至今的寥寥无几,曾经有没有可以让人永生的法阵,你我都不清楚。”秦洲白道,他拿起一杯水喝了口,镜片上因为水汽瞬间蔓上一层薄薄的白雾:

        “而这也意味着,我们并不清楚她复活过来是要做什么,如此威胁性也就更强,这其中的不确定性因素需要我们在事情尚未发生以前,就要扼杀在摇篮里,如果不能扼杀,好歹也得心里有数。”

        楚烜缓缓的点头:“这我知道,但该怎么办?找个理由把她栓在身边?这必须的,我的天星瓶还在她那没拿回来呢!”

        “如果她真的是历史上的异能者前辈,其实有个好处。”秦洲白手指微屈轻点桌面:“你不是可以听懂她说话吗,就这点原因,估计她也不会轻易走了。”

        一个人不管适应能力再强,世界整个换了个样,一时之间也需要有个缓冲带让她缓冲适应。

        而光明家,或者说楚烜身边,恰好是个非常合格的缓冲带。

        前提是这位祖宗复活的目的不是毁灭世界,这是最遭的一种情况。

        楚烜身子往后一靠,发觉杯中没了酒,又给自己添了杯,道:“要我说如果不是我之前不晓得那女孩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再怎么也不可能把天星瓶给弄丢了,等着看,等她醒了,我一定把天星瓶拿回来,然后让她打哪来回哪去!”

        刘雪:“······”

        秦洲白十分不迎合气氛地将手中水喝干净,随意道:“是是是,对对对,楚院长无人可及,这丢掉的面子怎么着也要挣回来的,我知道。”

        楚烜听着这明显敷衍不相信地语气,气的瞬间就要炸毛:“老子怎么着就是为了面子了?老子这是为了天下太平,没了天星瓶,异能会怎么对人类,这是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更何况那个女孩······就像你说的很有可能是历史上某位古人,又有你我都不清楚的力量,与其捆身边天天警惕盯着,重新让她躺回去不好吗?”

        “烜哥,你有办法让她打哪来回哪去?”陶宇恒狐疑地问。

        “······以后肯定会有的!”

        “······”这就很楚烜了。

        他们对话时,刘雪同沈苼熙面面相觑,半晌,沈苼熙歪着脑袋,对着刘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刘雪听着楚烜大大咧咧说的话,汗毛竖立,赶紧咳了几声,希望打断楚烜的作死发言,可惜酒意上头的楚烜没听出来,还在那发表他不知道这是遗言的遗言:“真的,我是说,这玩意其实看着挺好骗的,她说的不是现在的汉语,而且之前雪崩时塌下来的雪,她在听到有人来时立马将其恢复了原状,想来她应该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可怕,否则引异石在遇到她时,为何只是发着红光,却没有疯狂地闪光以警示危险?”

        “而且实在到最糟糕的情况,我动用锁魂链给她锁起来,总不可能没效果吧?”

        刘雪的咳嗽声蓦地放大。

        这一声终于引来了楚烜地注意,他扭头不满地看向刘雪:“你怎么了咳嗽这么厉害?可别告诉我你个冰块感冒了,我可不······”

        话音骤然止住,沈苼熙看着他望过来的目光,愣了一愣,随即朝着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乖巧又可爱的微笑。

        这回轮到楚烜咳嗽了,他含在口中的一口酒没咽下去,猛地一噎,咳了个惊天动地。

        所以说谁能告诉他她什么时候醒的,醒了有多久了?!

        不对不对,淡定淡定,她又不一定听得懂汉语。

        还有,他心虚什么,他说的是作为一个对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又夺走他祖传家宝的人,理所当然会说的话好吧!

        这般想着,他压了压心里的尴尬,又自动忽略狂跳的心。咳完深呼了一口气,笑着对沈苼熙道:“大人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说完他顿了一顿,这次特意注意了下,发现他一旦对这个神秘女孩说话,出口的话,真的是另一种语言。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不由自主想到自己……。

        “早就醒了。”沈苼熙端坐在椅子上,两手相握轻搭在膝头,九岁大的孩子的腿与椅子腿相比有一些短了,她双腿紧并着,莹白的小脚够不着地面,虚虚悬在离地面几厘米处。整个人显出一种拘谨礼貌。

        她看着楚烜,似乎是发现了这里面的人只有他会说她听得懂的话,于是又礼貌地对他一笑,问:“你叫楚烜,对嘛?”

        楚烜回过神,拿不清对方想要做什么,只得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秦洲白挑了挑眉,望向沈苼熙。

        “为何要叫我大人?”

        还能因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尊称您只能这么叫啊!

        显然是不能这么说的。

        “对您的尊称。”楚烜很快平定下来状态,暗暗运转体内异能,心里警惕着面前醒过来的人,也调整到沈苼熙的端正坐姿,将二郎腿放了下来:“您也看到了,我们都是身附异能之人,而您显然比我们厉害,自然是要用尊称称呼您的。”

        对面沈苼熙沉默下来,端坐着看着他,道:“我叫沈苼熙,你可以称呼我沈小姐,我没有官职的,你大可不必称呼我为大人。”

        沈······小姐?

        楚烜不由看了秦洲白一眼,心里对这个女孩是古人的猜测更信了几分。

        “这里是哪里?为何你们穿成这样?”沈苼熙看了看楚烜的破洞牛仔裤,好奇地问道:“你的裤子破成了这样,不裁布补补吗?”

        “······”这是哪个山顶洞里走出来的元谋人吧?

        楚烜看着她,突然问:“你的国家国号是什么?”

        沈苼熙皱了皱眉:“请称呼沈小姐,你这人好生无礼。”

        “······沈小姐,您的国家国号是什么?”

        “请问。”沈苼熙盯着楚烜的眼睛。

        “······请问”

        沈苼熙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右手搭在左手上,拇指并拢,躬身颔首,是个优雅标准的行礼姿态,道:“吾乃离朝人士,敢为这位公子,现如今何朝,什么年号,当今天下当政的皇帝是何人?”

        楚烜身子往后依靠,呼了口气。在听到对方的一连串问题里,他算是确定了眼前的“女孩”哪儿来的了——敢情真的是位老祖宗。

        所以这位老祖宗不好好地在地下安息,跑出来做什么?看样子也不像是要毁灭世界啊——也说不上,警惕着点终是好的。

        “没有皇帝。”

        沈苼熙乌黑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楚烜。

        “早就已经是民主时代了,皇帝啥的那都落时了,大······沈小姐,现在没有皇帝。也没有人有胆子当皇帝,除非他想被吐沫星子淹死。”楚烜身子往前倾,眼睛直直盯着沈苼熙的双眸,想从里面寻出些什么蛛丝马迹。

        在他试探沈苼熙的时候,沈苼熙也在打量他,一眼就从楚烜的表情和语气上看出对方说的是真的,于是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说就就不再吭声了。

        是谁唤她醒来的,她记得好像是一阵山崩海啸的震动,有火焰震开了囚住她的镇魂笼······可是她又是怎么会被关进镇魂笼里去的呢?

        镇魂笼又是什么?

        一团团灰黑色的雾笼在眼前,一点不漏地渗进眼睛,堵塞住名叫记忆的神经细胞,又严丝合缝地进入脑子,密密麻麻地遮住了脑海深处的记忆。

        仿佛有看不见的手,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记忆遮挡了去。只留一小部分记忆,抛她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

        沈苼熙垂下眼眸,别在耳后的发丝狡猾地滑到耳朵前,遮住了侧脸,脑子几乎是在一秒内就判断清楚了她如今最好的选择——跟着眼前的这只狐狸。

        记忆丢失,谁害她沉睡,又是什么导致了她的苏醒,还有,自从醒过来以后心里那股一直摆脱不掉的不安,又是什么原因?

        她若是查不清楚这些怕是别想好好躺回土里安息了。

        沈苼熙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和这人接触的为数不多的几次中,他看起来——就挺不靠谱的。

        算了,再怎么说也是只狐狸,时隔不知多少个春秋,狐狸的狡猾本性应该是不会变的。

        狡猾就代表着聪明,再说眼下她并不会说也听不懂这里的语言,有个可以顺畅交谈的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楚烜见她说完后迟迟未吭声,体内暗暗运转的异能并没有因此停下,他不动神色地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张禁锢符,随时打算扔出去制住这位不知何朝何代来的老祖宗。

        老祖宗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假装没看见,她低头看了看满桌的饭菜——隔着老远都可以闻到厚重的油辛味,沈苼熙嘴角不明显地抽了抽,视线从那堆糟心的饭菜上挪开。

        楚烜一直紧紧盯着她,注意到她的动作,开口问:“你要喝水吗?”

        沈苼熙盯着他。

        “······沈小姐,请问要喝水吗?”

        沈苼熙这才微微一笑,颔首道:“麻烦了。”

        水很快由楚大院长亲自倒了一杯,给老祖宗沈小姐递了上去。

        沈苼熙伸手刚要接过递过来的杯子,动作却一顿,视线落到杯子的缺口上,随后迅速收回了手。

        楚烜:“怎么了?”

        “这么脏,你没看见吗?”

        “脏?”楚烜迷惑不解地收回手认真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小饭店的杯子显然已经用了很久了,杯壁微微透着黄色,虽然旧,但洗的却是干净的:“不脏啊?”

        说完,他很快反应过来,古代人应该是很忌讳这个的,怕是眼前的老祖宗看出来这杯子有人用过。

        真难伺候!

        楚烜悻悻地将杯子放到自己旁边打算一会儿喝了,起身拿了一个小塑料杯子,举到沈苼熙眼前,解释道:“这种一次性杯子没人用过,很干净的,可以吗?”

        沈苼熙挑了挑眉,见面前几乎透明的塑料杯,伸手接了过去。

        触手的一刹那就觉得这个杯子好软,不用用力气就可以将它捏变形,明明这么软,却又每次捏变形了以后就可以恢复原状。

        “这个是什么物什制的?”

        这话当然问不住对化学一窍不通的楚烜,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答:“塑料制的。”

        “倒是有趣。”沈苼熙颇有兴趣的又捏了捏塑料制的一次性杯子,看着它快速恢复原状:“这个物什真的可以装水?”

        “可以的可以的!”楚烜笑着像是要积极地给沈苼熙展示这个形状一点也不牢靠的杯子装水是绰绰有余,举着水壶对准杯口,眼睛眨也不眨,没看见

        沈苼熙手还握着杯子般,动作毫无凝滞地将尚冒着烟的水往杯中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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