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女扮男装
“阿隐哥哥，你一路上要换这么多套衣服吗？”翌日清早，叶若风一睁眼便看见裴隐在角落摆弄一大堆风格各异的衣服，不由得吃惊地问。
早听说富家子弟喜欢华服美婢，此时看来果然不假。昨夜他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胸怀大志，今早便沉迷享受，转眼便将纨绔子弟的形象暴露无遗。
叶若风忽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担心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拐去作美婢。
裴隐回过头来，理了理身上新换的穹灰直襟长袍，正经八百地说：“我当然不用换这么多衣服，这是叫你挑挑要换哪套衣服。”
“什么？阿隐哥哥你仔细瞧瞧，这些都是男子服饰，我哪里穿得了？”叶若风双眼瞪得像铜铃，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时间想不通裴隐那小子是眼神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
“小叶子，这些男装正是给你准备的。你且用心想想——”裴隐有意停顿，看她能不能一点就通，奈何她悟性不够。
“人间的学堂里，几乎见不到女学生。推而广之，我们上仙山拜师学艺，仙门会不会也不收女弟子？”
“不收女学生吗？可是我就去学堂上过学……”叶若风偏偏是个特殊案例，一下子推翻了裴隐的论证。
但她稍微一回想，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是学堂里唯一的女学生，难怪那帮男孩子老觉得很惊奇。唔，不知道师父用了什么法子让先生同意收教我念书。”
“你竟然去过学堂？”裴隐对叶若风上学一事感到惊讶，毕竟他从未见过女孩子去学堂。
当然，富贵人家的小姐也能念书，但通常是将教书先生请到府上单独授课，不会轻易抛头露面，更不会公然跑去学堂。
如此看来，她那位师父的教养之道的确非同寻常，难怪她如此执着一定要找到他。
裴隐默默思索一番，才又说：“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女扮男装更稳妥吧？”
“好吧——”她回答得不是那么干脆，声音拖得长长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阿隐哥哥，世界上就没有女神仙吗？”
“不知道，但总之我没见过。”裴隐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要不要换衣服？若是不换，我拿去退货咯。”
“要换要换。”叶若风很能分清形势，为了拜师成功，别说女扮男装，就算真把她变成男孩子，说不定她也不会拒绝。不过，她仍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哼，没见过不等于没有。女神仙没见过，男神仙就见过吗？”
裴隐一时无言以对，默默消化了小丫头的怨念，顺了顺气，朝她介绍各套服饰：“梧枝绿、晚波蓝、夏云灰、淡藤萝紫……挑挑看喜欢哪件。”
叶若风第一次听到这样复杂的颜色，尚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左看右看，反复摸摸各套衣裳，只觉得款式都很能入眼，做工都精美细致，有几处装饰和点缀比她的女装还优雅华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选择。
“小叶子，随便挑件喜欢的就好。怎么这么久还没选出来？都不喜欢吗？”裴隐一向自恃审美甚佳，但见对方迟迟选不出个结果，突然有些担心自己品味翻车，“要是都不喜欢，那我重新去买几样别的。”
“别，阿隐哥哥，我选不出来，是因为都很喜欢。”叶若风连忙阻止了他，果然他是不吝花钱的，但她并不想胡乱花钱。
说起来她的心态转变得很快，起初分明是嫌女扮男装太麻烦的，这会儿因为见了几件好看的衣裳，转眼就不怕麻烦了。如果只有一件事能让女孩子沉迷，那一定是挑衣服。
她醒来第一眼看到裴隐摆弄衣服，分明还腹诽他是纨绔子弟，后来得知华服归自己所有，又乐不可支，暗中为自己辩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果然双标也是人之常情。
“阿隐哥哥，就这件吧。”她挑中那件淡藤萝紫襕衫，“我看学堂里的男孩子都穿这个款式，想必是男装经典款式。”
“和我猜的一样，你果然会选它。”裴隐得意地看着她，“这件襕衫色彩明艳，最讨女孩子喜欢。不过我们是去修仙，不是去念书，依我看襕衫这种款式不大合适，还是换一件吧。”
“那灰色这件吧。”她说，他说女孩子都喜欢明艳的颜色，既然要扮男装，不如反其道而行之，选个黯淡的颜色。
不料这个选择也遭到了否定，他又说：“小叶子，你确定要选这件灰色道袍吗？虽说我们是去修仙，但在一群神仙面前穿道袍，恐怕会落得个班门弄斧的下场。”
“……”叶若风不知道还能说啥，忍不住埋怨，“那请问阿隐哥哥，既然这些款式都不合适，那你把它们买回来干嘛呢？是为了炫耀自己财大气粗吗？还是为了显摆自己学识渊博呢？”
裴隐没想到她会这般生气，实际上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他只是觉得喜欢便买回来了，至于合适不合适，也是交谈之中才想到，绝对不是为了炫耀，更不是为了显摆。他自知失礼，态度端正地赔了不是，并保证剩下的每一件都很合适，请她重选一件。
叶若风最后选了那件晚波蓝深衣，裴隐也觉得好看，叫她赶快去换身行头。
叶若风在厉州城游荡已久，对街头巷尾各个犄角旮旯了如指掌，很快便找了个僻静之地换装，奈何她并不清楚男装应该如何穿着。这边她几经周折才勉强把整套衣裳套上身，那边裴隐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放弃修仙半路失踪了。
等她终于扭扭捏捏从不知名的角落里钻出来时，裴隐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感慨道：“天呐小叶子，我家中的衣架子也比你整齐像样！你穿的这是什么名堂？”
“我又不是男孩子，穿不好男装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还嘲笑我！”叶若风被这身复杂的衣物折腾得够呛，心中难免有几分委屈，又想起他刚才老挑剔她选的款式，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上再不复最初的客气和拘谨。
“我等了这老半天，笑一笑也不行么？那好，我忍着便是。”裴隐右手捂住了嘴，不过仍然眉眼弯弯，显然是没忍住。
叶若风气呼呼不再作声，过了好一阵，听见裴隐认真地问她：“要我帮帮你吗？”
她没好气地点点头，脸上写着几个大字——“你才想起来要帮我啊”。
事不宜迟，两人在小巷尽头人迹罕至的死角打算重新装扮。而裴隐这才发现事情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假如他面对的是一桩没有生命的衣架子，那他可以随意摆弄，爱怎么搭配便怎么搭配，喜欢什么花样便弄出什么花样。
但她毕竟不是衣架子。她是个大活人，并且还是个不大不小的丫头。
昨夜那种危机情景下，她仅仅解一条衣带都让他感到十分慌张，担心自己失了礼节，眼下自己怎么能帮她换衣服呢？
叶若风点头答应时压根没想到这么多。这会儿见他面露难色，迟迟未有动作，才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她突然想到，师父曾经与她朝夕相处，也从未帮她换过衣服。可见男女有别，界限不可逾越，这件事还是得靠自己。
她清清嗓子，打破沉默：“帮忙不一定非要动手，你动动嘴就行了，阿隐哥哥。你只销告诉我该怎么做，先穿哪件，后穿哪件，我跟着你说的做就是。”
她故作镇定安排了一番，又赶紧补一句：“不过你得先转过去，别看着我！”
裴隐如释重负，不用她说他也会转过去。就按她说的做吧，虽然从她目前这乱七八糟的效果来看，他没把握单靠语言就能把她教会，但眼下这已经是最合适的办法了。
于是他转过身去，慢慢说：“先穿中衣，这个你会吧？”
“嗯。”
“那你穿好了告诉我。”
“嗯。”
她穿衣的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好像消失了一样。
时间好像突然慢了下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穿那么久，他也不好问，只能在沉默中等待。
安静了下来，才发现秋风正拂过他的发梢，也吹动他的衣裾。
他想问她冷不冷，想催她快一点，还没开口，便听到背后一声喷嚏脆生生。
紧接着她终于说：“好了。”
“现在穿深衣，拢好衣裳，理顺领口。”
“好了。”
“系腰带，你分得清是哪一条吗？”
“嗯。”
“札紧双袖袖口，左手方便操作吗？”
“方便。”
“然后整理细节。”裴隐交待了各种细节，他发现叶若风穿衣速度变快了许多，不知她是怕冷还是怕尴尬，总之变快是好事。
直到最后听见她说：“好了。”
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半，尝试着问：“那我可以转身了吗？”
“好。”她说。
但这个转身并不快，他担心再次看到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担心这尴尬的换装教学还要重演，是以迟迟转不过来。
等他彻底转过身来，首先看到一个背影，唔，效果看上去竟然还不错。再绕道叶若风跟前，正面也穿得整整齐齐，一颗心总算安顿下来，满意道：“好，穿得挺像样的！”
“真的吗？”叶若风得到了肯定，瞬间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和尴尬，紧张的肩膀、紧锁的眉头、紧抿的嘴唇都放松舒展开来，脸上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
恰在此时，西侧墙头突然飞来一个不明物体。
幸好裴隐眼疾手快，把那东西中途拦截下来，这一看，原来是一个拳头大的木球。
一个小男孩爬上围墙探出圆圆的小脑袋，看上去五六岁的模样，朝裴隐喊着：“大哥哥，把木球还给我——”
裴隐便知道这是小孩子玩游戏的道具，归还之前他先说：“以后玩游戏要小心，伤到人就不好了。”
小男孩连连点头，但紧接着露出奇怪的表情，他悠悠地问：“这个漂亮姐姐好奇怪，怎么穿着哥哥的衣服？你们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吗？”
好了，叶若风和裴隐同时决定，这木球他别想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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