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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在叫我吗


叶若风和裴隐抄完一百遍宫规时,天已经黑了。两人仔细清点了份数,不多不少,再看看字迹,不分你我,总算大功告成了。

        “写宫规的前辈,一定和贺师叔一样烦人。”叶若风翻开宫规的第一眼就想说这句话,只是当时忧心忡忡没找到抱怨的机会。

        裴隐问她何出此言,她幽怨地说:“他们规矩又长又多,还啰里啰嗦……”

        “背后说师叔坏话,不怕我给你师父打小报告吗?”贺夕辞突然出现在门口,故意威胁叶若风,“你师父是我师弟,他听我的话大概比听你的多。”

        叶若风当即闭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说她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裴隐帮她把抄好的宫规裹成一卷,想是不愿被师父识破,又问:“师父,文渊阁的书卷,烧坏了不能用仙术修补吗?”

        贺夕辞一向对裴隐的天分很满意,此刻更流露出赞赏的目光:“不用修补,仙门书卷,哪里是寻常火焰能烧得坏的?”

        叶若风大感震惊:“既然没烧坏,我为什么被罚抄宫规?还要抄这么多遍?”

        贺夕辞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好问题,你回去问问你师父。”

        他不再和两个人年轻人开玩笑,转身走了。

        叶若风百思不得其解,谢过裴隐之后,揣着胳膊一般粗的一卷纸往悉云峰走。

        “你穿厚点!”裴隐在背后冲她喊了一声。她没回头,挥了挥手。

        这段路她走了好多次,独自夜行却是第一回。借着淡淡的月光寻路,远山淡影有些模糊不清,不知哪个路口没选对,迷迷糊糊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山崖上。

        崖顶地形稍坦但面积有限,左右约摸十余丈,前后不足三丈即是崖边。

        叶若风本不欲再往前走,但悬崖边上一棵苍松傲然挺立,牢牢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棵松树比后山松林之中的树更高大,更挺拔,郁郁苍苍,生气勃勃,长在悬崖峭壁的边缘,虬劲的枝干四散伸展。

        冬夜寂静无声,仙山上尤其宁静。偶有冷风吹来,满树青绿松枝随风摇动,才发出一点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像一曲低吟浅唱,要走近了才听得清。

        像是受到那声音的蛊惑,她不知不觉中走了过去,站在悬崖边上轻轻摸了一下松树树干。树皮坚硬而沧桑,手感并不好,却教她突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还有几分莫名的亲切。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第一次去悉云峰后山松林时,她没有由来地喜欢那里的氛围;今夜在危险峻急的悬崖上,她又因为一棵松树流连忘返。

        大概总有些情绪是无缘无故产生的,她现在还无法理解。

        依着树干站了一会,困意渐渐萌生。吟风居太远了,她好像忘记了要怎么回去,不如先睡一觉再回。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她已经开始了行动,鬼使神差地爬上了松树,靠着一段粗壮的枝干躺下来,动作无比自然,仿佛天生就会。

        松枝虚悬崖外,峭壁一线直下,她不知是太困还是太安心,丝毫没有意思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只在窃窃私语一般的风声里轻轻闭上眼睛,很快便陷入沉睡。

        这段时间她常常做梦,今夜也不例外。这梦中空无一人,只有一片葱茏的松林。

        不像前几日噩梦那般惊悚,这个梦平淡而恬静,没有任何故事情节,唯有阵阵清风在林中吹拂。

        零零碎碎的印象渐渐变得清晰,她认出这片松林是在厉州城西的江边,也就是她和叶砚曾经居住的地方。但小木屋不见了,木屋的主人全无影踪,杳无音信。

        那个人不告而别,就连在梦里也要躲躲藏藏,以往是不露正脸,这次连一个背影也没有出现。

        假若长睡不醒,梦也会一直做下去吗?在一个不会结束的梦中追逐,会找到那个行踪不定的人吗?叶若风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没有意识到这个想法暗藏了多少危机。

        松林中泛起薄雾,一层层渐渐变浓,笼罩了所有葱翠的枝干,四下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梦到此时本应该结束了,但叶若风似乎卡在这里没有醒来,仿佛与那片松林一样,迷失在浓雾之中。

        有什么坚硬而冰冷的东西在啄她的头顶,发髻硬生生被扯了几下,头皮痛得发麻。紧接着痛感忽然又转移到了脸颊与额头,火辣辣的,好像被划破一道伤口。

        不行,不能破相!叶若风突然惊醒,睁眼乍一看,凶手正是那只玄色苍鹰,在苍岚山和她作对的那个家伙,它尖尖的鹰喙正啄向她的肩。

        她迅速翻身一躲,动作幅度太大,差点从松树上摔下去,幸好抱住了树干,才没有掉下悬崖。

        真是冤家路窄,为什么偏偏和她过不去呢?她讨厌这只鹰。

        这只鹰大概也讨厌叶若风,它对准她怀里揣着的那卷纸,狠狠一啄,纸上破了一个洞。再就着洞一扯,无数纸张瞬间飘散,在空中漫天飞舞。

        叶若风眼睁睁看着一百遍宫规随风飘散,心急如焚,伸手去抓,一脚从松树上滑落,整个人直直坠落空中。

        身体直线下沉,单薄的长衫在空中飘动,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悬崖边上那一株松树缩小成一个点,很快便看不见了。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什么宫规、菜谱、点心、香囊,什么掌门师父、阿隐师兄、汤圆师弟、烦人的贺师叔,什么文渊阁、衍星宫、苍岚山、厉州城,她的记忆苍白而单薄,就像这悬崖中呼啸而过的风,握紧双手也抓不住。

        她索性放手了,她坚持要找的那个人,让他走吧。她相信了云霄先生写给她的那句话,也许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留不住。

        好了,她再也不能等他,再也不能找他。她自己也要走了,带着抱歉与遗憾,和一些人不告而别,就像他当初那样。或许还带着一点儿不舍。

        光线越来越暗,遥远的夜空好像变成了一条线。不知这悬崖有多深,下坠的时间似乎比她的一辈子还要长,她已经没什么还要再缅怀的事,却迟迟还未触底。

        千钧一发之际,沉沉夜色之中,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让她的坠落戛然而止。

        叶若风恍惚了片刻,回过神来仿佛触摸到一块冰。一双手臂环抱着她往上飞,她在那人衣襟上闻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掌门?”这两个字她说得很艰难,因为那拥抱太紧了,她整张脸抵在对方胸口几乎发不出声音。她知道她安全了。

        “嗯。”他的手臂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听贺师叔说,文渊阁的书卷,是不会被寻常烟火烧坏的。是真的吗?”

        他没有否认,看来贺师叔难得有一次没有骗人。

        “那掌门为什么罚我抄这么多遍宫规呢?”

        他没有解释。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保持沉默。

        “那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仍然一言不发。

        “那你打算再也我不理我吗?”

        他的手臂动了一下,不知想传达什么意思。

        “师父?”她打算就问这最后一句,要是再没回应,就当他突然哑巴了。

        “你是在叫我吗?”

        “嗯。”

        “你现在不结巴了?”

        “我本来就不结巴。”

        “说吧,你想学什么仙法?”他沉重的声音再次变得清澈了,像淙淙流水从远处奔来,到她耳边停下。

        “我想想。”她的声音清脆,轻轻笑了。

        他腾出一只手抓住了一张随风飞舞的宫规,明知故问:“是你自己抄的吗?”

        叶若风低声说:“是。”

        “那就拿回去好好背背。”

        “知道啦!”她闷着头回答,紧接着又问,“师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是为师的徒弟,为师自然知道你在哪里。”他回答得很含糊,事实上他不仅知道她在哪里,还知道她安全与否,只要他愿意去感知。当初他就是默默做完这些,才放心离她而去。

        “不论我在哪里,师父都知道吗?”叶若风不知内情,只觉得这种仙法好神奇,若她也能学会,找人便是轻而易举。

        “嗯。不论你在哪里,为师都知道。”天大地大,不论她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只要他愿意去找。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距离有限,两人已经回到了山崖之上。在平地上站稳一看,那只褐色苍鹰竟然还在松枝之上,不过嚣张的气焰消减了大半。

        叶若风和它对视了好一阵,想到它刚才的一番恶行,气冲冲地问:“师父,它为什么还要凶巴巴地瞪着我?”

        “因为从来没有人在它的松树上睡觉。”应松玄觉得她像在打小报告。

        “它可真是个小气鬼!”

        “那你很大方么?”

        “我不大方,那棵树以后是我的了。”她不能输给那只鹰,谁叫它屡屡与她针锋相对。

        那鹰也不肯相让,扑腾起来又要啄她,奈何刚飞离树枝便被应松玄制止了,它竟然听见主人说:“松鸢,不可胡闹。”

        它嚣张的气焰全没了,垂头丧气地飞走,不知道飞去了何方。

        叶若风终于战胜它一局,还意犹未尽地说:“师父,你的灵兽和你真像。”

        “哪里像?”应松玄不情不愿地和一只鸟扯上了关系,虽然这只鸟是他的灵兽,他也不想纡尊降贵。

        “你们都凶巴巴而且冷冰冰的……”这实在是叶若风的真心话。

        “既然如此,往后只能见死不救了。”应松玄不愿意输给她,哪怕是一场孩子气的对话。

        该回去了,这次应松玄没再半夜徒步,总算带叶若风飞回去了。

        途中叶若风说起她躺在松树上做的梦,才发觉她好像有一阵子陷在梦里醒不来。是那只凶巴巴的苍鹰叫醒了她,虽然粗鲁又蛮横,好歹叫她回来了。这样看来是她误会它了,在它凶巴巴的表相之下,其实也藏着温柔。

        快回到吟风居时,叶若风想到一个问题,她郑重地问:“师父,你去过人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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