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很想你
叶若风慌慌张张跑回房间，一推开门，看到了更令她慌张的一幕——
那个灵墟族找来了，他坐在床边俯下身去，亲了一下熟睡之人的额头。他听到了开门声，但仍当作旁若无人，不打算停下动作，反正没人能看见他，连被他亲吻的那个人也不会知道。
但叶若风太沉不住气了，忍不住支支吾吾：“你——你做什么——”
依山尽察觉不对，回头一看，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在北泽见过的那个胆小鬼。这下好了，他的一举一动全被她看见了。
“她睡着了，你别吵。”依山尽走到叶若风跟前提醒她。
“你——你偷偷占她便宜，卑鄙！”叶若风压低声音和他说话。没想到找他了这么久，一见面竟是这样的场面，她太尴尬了，一时间连叙旧和寒暄都忘了。
依山尽知道她不是真心谴责，“我亲的是她又不是你，你脸红什么？”
叶若风更尴尬了，她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在师父面前脸红了，现在还被抓个正着，真是没救了。
“你不能告诉乐悠。”依山尽向她提要求，“不然我就告诉你师兄，你脸红了。”
师兄？原来依山尽以为隔壁住的人是师兄。
“之前在北泽见你们待在一块儿，你不是很自在吗？怎么突然扭扭捏捏？”依山尽不解。
叶若风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他们还要请依山尽帮忙，依山尽肯定会知道她是和师父一起来的。干脆别解释了，到时候他自然会发现。在那之前，她得先和他达成一致，“我不告诉乐悠，你也不准提我脸红这件事。”
“好。”依山尽非常爽快，又附加了一个要求，“那你把房间让给我，我要陪着乐悠。”
“那我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你真是见色忘友！”叶若风虽不情愿，但知道比起自己，乐悠显然更想和依山尽待在一起，她太惨了，还要给这对苦命鸳鸯留出空间。
“你去找你师兄，他肯定不会让你露宿街头。”依山尽一边说一边把门关上了，还朝她摆出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
叶若风刚从隔壁房间落荒而逃，哪里敢若无其事再去敲门？事情的走向她理解不了，尤其不懂自己的局促不安是怎么回事。
师父不过是贴了贴她的手掌，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牵手，她怎么会那么紧张？师父不过是抱了她一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拥抱，她怎么会脸红心跳？
这一切都是她开的头，怎么到最后招架不住的也是她？
她越想越迷惑，要是严蕴在就好了，她得问问严蕴这是怎么回事。阿隐师兄在也行，他也比自己清楚得多。其实师父应该也明白，但她最不敢去问他，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自己的房间不能回，师父的房间不敢进，她一直走廊上徘徊，冷风吹久了瑟瑟发抖，忍不住连打两个喷嚏。
“怎么还站在外面？”应松玄推开门问她，语气不冷不热。
“师父，依山尽来找乐悠了，他不让我进屋。”叶若风说的全是实话，但听上去就像在打小报告。
“他怎么——”应松玄准备去把依山尽叫出来，刚抬手打算敲门，又把手收了回来，“算了，别去打扰他们。”
叶若风垂头丧气“哦”了一声，连师父都这样想，她真是回不了房间了。
“你一直在这儿站着？怎么不进来找我？”应松玄问。
“我——我不敢——”叶若风急中生智，“不敢打扰师父休息。”这是什么蹩脚的理由？她明明知道他睡不着不用休息，他也知道她知道。
“你在这里晃来晃去才打扰我休息。”他命令道，“进屋睡觉。”
叶若风迟迟不动。她突然想起在悉云峰的时候，有好几次临睡之前，她还对师父说“你别走”，她总想要他留下来陪她，好像那是徒弟的“特权”，她说起来心安理得。
但是现在，师父叫她进屋，她却突然不自在了。
“怎么了？你昨天梦游还没游够，今天也不想睡觉？”应松玄问她。
梦游，怎么又提梦游？刚才不是认过错了吗？叶若风内心叫苦不迭，师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气了？他好像对那场梦游耿耿于怀，好像还有点错过一场好戏的遗憾。
她真的再也不敢梦游了。
应松玄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再次命令她进屋睡觉。他睡不着，也不想睡，自然是把床让给了她，自己依旧凭窗而立。
叶若风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明明很困，但也睡不着，还不敢被师父发现。
很久以后，应松玄问她：“在天宁那段时间，你不是也和你阿隐师兄住一间房吗？那时候你不是挺开心的？”
“我哪有开心？”叶若风搞不懂这个结论哪里来的，那都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师父竟然还会翻旧账。
“你们半夜打打闹闹，吵醒了严弈。”应松玄从未打算过问这种小事，此刻突然提起来，才发现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打打闹闹，是阿隐师兄嘲笑我给汤圆买的礼物，说师弟要被我气死。”叶若风立即解释，又发现哪里不对，“等等，师父怎么会知道？”
“碰巧听到罢了。”这套说辞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
“哦，师父好像经常碰巧听到。总之那时候我还是师弟，和师兄待在一起没什么好不自在的。”叶若风的确是这么想的，并且她一直觉得师兄也是这么想的。
“早点睡觉。”应松玄说，“你是徒弟，和为师待在一起也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好。”叶若风忽然想起了寻找蝶念山的那个晚上，当时她好奇过师父会不会偶尔想起她，但又在第一时间扼杀了那种胆大包天的想法。
但是现在，她好像知道答案了。
她试图入睡，仍是失败。憋了很久，忍不住喊他：“师父。”声音很轻，像是梦话。
“还睡不着？”应松玄依旧站在窗边。
“师父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这次回厉州是为了找灵墟族，现在灵墟族就在隔壁。若任务顺利完成，他们很快就要回衍星宫，她就没时间再去那个地方。下次想要再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好，走吧。”他等她起身出门。
“师父不问我想去哪里？”她觉得他答应得过于爽快了。
“去哪里都可以。”
师父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叶若风抓住机会，带他离开客栈，去找回忆里那个地方。
亥时已过，大街小巷清冷寂寥，仅仅过了一日，昨夜灯火通明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好像很多事都是这样，一开始轰轰烈烈，转眼间冷冷清清。叶若风感到一种没有由来的失落，下意识牵住了身边那只凉凉的手。
“现在也很吵吗？”应松玄若无其事地问她，毕竟昨夜她的理由是路人太吵了。
长街上除了他们两，一个人也没有，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冒失了，尴尬地缩了缩手，想抽回来。
应松玄不让她缩手，虽然没有十指相扣，但手上力气不弱，“走吧，你不是在带路吗？”
叶若风以为自己会迫不及待地找到那个地方，但真正上路之后，她又走得很慢，步履沉重，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穿过安静的街道，走向城外的山林，耳畔渐渐响起流水的声音，空气里飘散着松林的气味。应松玄很清楚他们身在何处，带路的人停下了脚步，她说：“师父，这是我以前的家。”
家，她说这里是家，这个词让他的心情越发复杂。
当年他来人间寻找魔琴的线索，偶然在江面救下她。他一直提醒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也因此不愿留下太多牵挂。天大地大，他从来来去自如，却在不得不离开她的时候，连道别也说不出口。他留下她一人独自在乱世中生活，守着一处空荡荡的居所。但多年以后，她仍然告诉他这里是家。
“回家看看吗？”应松玄松手让她去开门。
叶若风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指尖摸到了木门上厚厚的灰尘。蒙尘的岁月让她退缩。“师父，我不想看了。”
“怎么了？”他听见了她的哭腔，就像很多年前那个早上。
叶若风忍住委屈：“没事，门上灰尘太多，不小心吹进眼睛里了。”
“不想看了那就过来。”应松玄把她叫回身边，感觉她站在跟前了，才又问，“哪只眼睛？”
“左眼。”叶若风顾不上思考师父为什么问这个，话音刚落，便看见他低头向自己靠近，薄唇微启，轻轻朝她左眼呼气，他竟然想要帮她吹走眼中的灰尘。
两个人挨得太近，他温热的嘴唇几乎碰到了她湿漉漉的睫毛。
“好了么？”他的声音和呼气的动作一样轻。
“更不好了。”她眼睛里本就没有灰尘，却因为他过于温柔的举动，眼泪夺眶而出。
应松玄不知该如何是好，张开双臂想抱抱她。叶若风钻进他的怀抱，动作比前半夜自然多了。
前半夜戛然而止的拥抱，换了个地方重新开始，慢慢延续。
“以前你师父就住在这里吗？”他又开始明知故问了。
“嗯。”叶若风瓮声瓮气，“我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他。”
“你会想他吗？”他不知自己是期待还是介意。
“嗯，我一直很想他。”叶若风如实相告。
“这样啊。”应松玄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刻，他庆幸叶砚是他。
“他应该也很想你。”
“真的吗？”
“真的，他应该一直很想你。”
“师父，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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