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街上大雨倾盆如注。
尹清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春桃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莫名有些担心。
从白天等到黑夜。
尹清婉失望地回到晋王府，她想着，可能是春桃见到爹娘亲人，便生出孺慕之情，舍不得离开了。她心底虽有些失落，但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于是便没有再等下去了。
第二日，她寻到春桃爹娘的住处，前去想要探望。
问他们的时候，春桃娘神情却有些惊讶：“桃儿早就离开了，她没有回小姐府上吗？”
尹清婉手一抖，心底升出不好的预感。
春桃娘见她脸色不太对，不禁有些担忧，试探着问道：“小姐，桃儿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尹清婉回过神来，她不想让春桃的爹娘担心，便强忍着心慌，笑道，“可能她回去了，我没看到吧。春桃过得好好的，你们不用忧虑。”
春桃娘松了口气：“那就好。”
安抚好春桃爹娘，尹清婉立即回到了晋王府，她唤来管家，令他派人去搜寻春桃的下落。
管家在城中搜寻无果，苦着脸前来汇报。
尹清婉缓缓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一旁追着尾巴玩的大胖橘，她突然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她抓住大胖橘，焦急地让它去找春桃的下落。
大胖橘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居然敢让本大爷做这种事。”
但事有轻重缓急。见尹清婉真的着急，而且它也有点担心那个脸圆圆的看起来很可爱的小婢女，因此嘴上抱怨两句，身体上还是很诚实地跑出去了。
尹清婉坐在店里安静地等候，绞着手指头，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胖橘回来了。
它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许多的泥巴和脏污，看起来像刚打了场仗。
它口中还叼着一只灰毛小鼠，将小老鼠放到了地上，用猫爪摁住了它，大胖橘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找遍了整个京中，终于从这只老鼠口中打听到了消息，你快问问它！”
身为金尊玉贵的御猫，它从来不抓老鼠。
结果就是有着及其丰富躲避野猫经验的老鼠，溜了它整整十九条街。
溜得大胖橘精疲力竭。
它想了个好法子，找到别的猫，用小鱼干贿赂了，好不容易才给它抓住了。
尹清婉松开一直绞在一起的手指，急忙问灰毛小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裳，脸圆圆的，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
灰毛小鼠有些惊讶。
竟然有人能够听懂它的话。
但只惊讶了一小会儿，它恢复了半死不活的状态：“没见过。”
大胖橘差点气崩。
它用力踩了踩灰毛小鼠小小的身体，然后愤怒道：“别的老鼠都说你见过，不许扯谎？！”
不然它何苦来哉追它十九条街。
灰毛小鼠被踩得五脏六腑都要纠结在一起，顿时惨叫起来，在庞大的橘猫的血盆大口以及尖牙利齿的威胁下，灰毛小鼠颤颤微微地想着。
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灰毛小鼠才小心翼翼道：“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她身上是不是还有一个绣着猫猫的袋子？”
那是尹清婉赠给春桃的。
“没错。”尹清婉急忙道，同时放下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有线索了。
大胖橘更加恼怒。
又踩了灰毛小鼠一下，“这不是知道吗，还敢骗本大爷！”
灰毛小鼠顿时发出急促的吱吱声，尹清婉生怕它被猫踩死了，就再也没了春桃的下落，连忙制止了大胖橘。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何处吗？”
“这我怎么知道。”灰毛小鼠无奈。
它本来就分不清那些大块头长什么样，如果不是春桃身上的那个袋子上的猫，绣的格外活灵活现，它也不可能记得。
但是在大胖橘威胁的眼神下，灰毛小鼠一个哆嗦，呐呐道，“但是……我记得她好像是被另一个大块头拖走了，那个人身上有股很奇怪的腥臭味儿。”
“那个人是谁。”
灰毛小鼠摇了摇头，“不认识。”
尹清婉束手无策，这下线索全断了，她却仍没有春桃的下落。
而且听起来，春桃似乎凶多吉少。
她急得双手冰凉，红着眼眶道：“你能帮我找到春桃吗，只要你能找到她，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灰毛小鼠安静了一会儿，吱吱叫道：“那你让它放开我。”
尹清婉连道：“大黄，快松开。”
灰毛小鼠总算自由了，它伸展小小的身体，沉思半晌叹了口气，“你答应我，给我很多很多的谷粒，我就帮你。”
“当然，”尹清婉毫不犹豫，许诺道，“只要你能找到春桃，我就给你们单独一个房间，里面全都堆满谷子和粮食。”
“真的吗？”灰毛小鼠眼睛亮了。
尹清婉想了想，掏出一锭银子。
“这是给你的信物，这在人世，能买许多许多谷子。你放心，我绝不会骗你。”
“好吧好吧。”
灰毛小鼠竖起小尾巴，“你先在这里等着，等我有了消息，我回来找你的。”
说完，它便一溜烟不见了。
大胖橘大怒，刚想追上去，就被尹清婉制止了，它急得喵喵叫，担心那只老鼠言而无信。尹清婉也有这个担忧，但没办法，它是她们唯一的线索了。
疑鼠不用用鼠不疑。
既然拜托了那只灰毛小鼠，那她便相信她。
她抱着微妙的希望，坐在店中等候，直到半夜的时候，她都快心如死灰的时候，店外响起吱吱的老鼠叫声。
她连忙出去看了看。
到处看一圈，终于在脚下发现那只灰毛小鼠。
它拢拉着眼睛，深沉地道：“我有你找的那个人的线索了。跟我来。”
尹清婉连忙跟在了它的后面。
不知道走了多久，灰毛小鼠利落且熟练地穿过大街小巷，直到出了城，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土坡上。
这里很荒凉，只有依稀几颗树木。
两只红眼乌鸦站在树枝上，稀奇地看着底下一人一鼠。其中一只年长的高兴地道：“又有活人来了。”
另一只呱呱了两声，兴奋道：“是不是又送尸体过来了。”
“不知道。”
“我们要不要去啄她一口，吓吓她。”年轻的乌鸦兴奋异常。
却被年老的那只一翅膀险些扇掉下去了，年长的那只乌鸦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吗。”
“……”
两只乌鸦的交谈声音传入尹清婉的耳中，但她却并没有在意，而是满心满眼放在了前面的灰毛小鼠身上。
这里的路很崎岖。
因为昨日下过雨，土地还是泥泞的。她浅一脚深一脚地踩在地上，脚上的绣花鞋已经沾满了黑色污浊的泥土。
尹清婉艰难地穿行着，却突然踩中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却发现是一截森白的骨头。
“啊！……”
她掐断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然后颤抖着双腿，走了过去。
同时心中越发担忧春桃，那茫然无措的空洞感觉似乎越来越大。
终于到了地方。
灰毛小鼠停下来，站到了一具尸体的身上，“是不是这个人。”
尹清婉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成真。
她抱着一丝希望地，不敢置信地走过去。乌黑的湿漉漉的头发挡住了尸体的面容，尹清婉颤抖着手，一点点小心地拉开挡着的发丝，露出那人的真容。
看着看着，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春桃就那个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她的面容和生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神色有些惊慌，瞪大着眼睛，似乎在像谁求助。她身上浅绿色的衣裳已经破损不堪，被污泥污染得成了灰蒙蒙的，已经没有了丝毫干净的影子。
她的细软的手臂还露在外面，上面全是乌黑的痕迹。
尹清婉张着嘴，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她想哭，却哭不出声音来。
只有心中的空洞似乎在灌着寒风，将她的心彻底冻成了两半。
她不敢想象，春桃死之前受过了怎样的折磨？
而她却丝毫不知道。
尹清婉近乎崩溃地搂住春桃僵硬的身体，然后哭的撕心裂肺。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昨日还在眼睛弯弯地笑着喊她小姐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灰毛小鼠看着不停地颤抖着淌着眼泪的尹清婉，虽然有些茫然无措，但在此刻，仿佛被她哀伤的感情感染了一般，心中竟一时也有些伤心。
抱着春桃哭了许久，尹清婉才逐渐平复下来。
她勉强止住眼泪，双手却仍然留有余韵地颤抖，替春桃阖上双眼，尹清婉看着她年轻稚嫩的面容，痛苦地轻声道：“你放心，我已经替你查出凶手。”
灰毛小鼠跟着一起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她松开春桃的身体，将她平整地放在地上。
然后在一旁找了块干净的土地，尹清婉又找了跟枯树枝，一点一点挖开土地。好在泥土松软，没用了太久，她便挖出一个一人大小的浅坑。
然后她郑重地抱起春桃，将人干净地埋葬了。
做完这一切，她踉跄着一步一步回到晋王府。管家还在等候她，见到尹清婉回来，刚要欣喜地开口，却见她满身的泥土，衣裳不整，头发凌乱，当即大声地惊叫道：“您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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