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坠落

我在上一章中未曾言明一些小小的细节，因为上一章我实在是写得窘迫，毕竟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拒绝我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这件事。他认为，在我“酷炫狂拽”的青春岁月里，怎么能没有一点提起来就令人头痛的黑历史呢？从真实性上及对人物性格塑造上考虑，这一点很有道理。其实哈利波特先生当年连阿格马尼斯是啥都不知道，所以他当时不仅觉得我脑子坏掉了而且认为我的态度极其不好，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是个女孩，他可能会给我一拳。说真的，如果你经受过他一半的不幸遭遇，你大概也会同样想。

        但我又能说什么呢？谴责我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我所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当下抓着脑袋冥思苦想，企图用恰当的遣词造句来解释过去我的行为。然而话已至此，我拒绝再多加分析那段尴尬往事，因为再写写我可能真的就要罢工了。尽管我对我的窘态充满着羞惭和敷衍，至少彼时我对面站着的那个男孩忍住了把我暴打一顿的冲动，用最后一点点耐心，咬牙切齿地问我阿格马尼斯是什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哈利波特先生在变形术这方面的造诣确实一般。

        之后的事情无非就是我的基本操作：摇头晃脑地跟讲一遍我灵光乍现得出的结论，然后背手等待哈利消化信息完毕。

        就是说咱确实很欠揍了啊，说好的去道歉呢，就这啊？

        哈利也很不满意啊，然而比起一个没心没肺的小獾，多年前惨剧的幕后黑手更加重要。正因如此，那时我们暂时达成了和平协议，但是再如何，我们俩的关系都变得更加客套生疏。

        事情真正的转机出现在某天我从霍格莫德回来。

        我那天的心情真是莫名其妙地格外好，就好像被人施了快乐咒一样。然而我想，我这么一个神志清醒，智力健全，绝不是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傻白甜的人，偶尔开心得有些过分又会怎么样呢？于是我顺从了自己内心的冲动，迎着小风在操场上奔跑，顺着长长的旋转楼梯，一鼓作气跑上了天文塔。我看着灰蒙蒙的天幕下飞翔的一两只猫头鹰，那么自由洒脱，内心涌起一点异样的冲动。我想和它们一样，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这个地方，到云端顶上去，看一看那里是不是藏着星月与阳光。

        我对自己说：跳下去吧，你能飞起来。

        我跳下去了。

        重力引导着我极速下坠，原本温柔的风也开始呼呼作响，我好奇我到底身在何方，却仍旧期待着我的翅膀。我的手探向了我的魔杖，却不是要施法，而是要丢掉它。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惊呼。

        我看见有人乘着飞天扫帚俯冲向我。

        可是我不在乎了。

        一点儿也不。

        我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我发现我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后，布伦达向我咆哮：“所以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她大力摇晃着我的肩膀，似乎想把我的脑袋撬开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一整片深不可测的海洋。米雅和蕾切尔缩在一起，担忧地注视着我骨折的右腿。闻讯而来的罗恩和赫敏则是围住了又双叒叕进了医务室的哈利絮絮叨叨。庞弗雷夫人在门外盯着时间，蓄势待发——五分钟一到，她就会冲进门来，轰走这群叽叽喳喳的少男少女。麦格教授和我大獾院院长斯普劳特教授密切地讨论着学生的安全问题（或许还有我和哈利是否早恋的问题）。我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那双好看的绿眼——当然，客观原因是罗恩毫不客气地把哈利的正面挡了个严严实实。

        五分钟后，庞弗雷夫人赶走了一群叽叽喳喳的探视者，我这才看见哈利的惨状，他的头被一条白色的绷带缠了得有个四五圈，下巴上似乎也涂好了某种伤药，脖子也被固定得好好的，被迫纹丝不动。虽然我折了一条腿，但看起来他离天堂曾经也只有一步之遥。

        我愧疚地低下了头，然后听见哈利幽幽地说：“好吧，虽然我讨厌生骨灵，但是呢，如果让我还可以像你一样自由地活动一下头部，我还是愿意摔断一条腿的。”

        我噗嗤一声笑了，抬头望着对面的男孩。

        好吧，我或许需要承认，直到那一刻我才发自内心地认为，我欠他一句抱歉。

        然而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一缕阳光破开乌云，可惜的是我意识到夕阳已经舞弄起了晚霞。

        不过，我还有很多次与光会面的机会，尽管我今天看见了一条象征着不祥的黑狗。

        我坚信死里逃生的哈利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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