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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舅舅你有孩子吗


  费祥和叶梦一左一右坐在兰芝旁边,车由小六开着,四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路到了家。叶梦和费祥也沉默了一路,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对兰芝,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说嫁人就嫁人了,不难过是假的,她只是在他们面前强撑着罢了,这时候就连最会调节气氛的小六都一  路没话,何况他们两个不太擅长哄人的人呢。

兰芝几个人到门口才发现家里面亮着灯,费祥毫不犹豫转身捡了根手腕粗的棍子就要往里冲,小六把他们送到门口就走了,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他是唯一的一个男子汉,他要保护好叶梦和兰姨。

兰芝按下费祥的棍子:“不用紧张,是梨花儿舅舅,你也叫舅舅。”

费祥之前没有见过梨花儿舅舅,不过听兰芝说过是因为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被梨花儿姥爷赶出家门去了,到现在也是二十多年没有回家了。

“是个狠人”,费祥在心里这么评价这位从未谋面的“舅舅”。

一进客厅费祥看到沙发上斜靠着一个男人,上身穿一件白衬衣配一件纯黑色马甲,同色的西裤烫的笔直,脚上一双看起来做工精致的皮鞋擦得锃亮,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因为只开了地灯,看不清男人的脸,不过能感觉到男人浑身散发的不羁和慵懒。

“这副尊容倒是很符合兰姨对他的形容”,费祥心里想。因为兰父的原因,他对除兰芝之外的他们家人都没有好印象。

“这个男人还挺有范儿嘛”,叶梦看了一眼后在心里评价,她不知道他们对眼前这个男人的那些“褒奖”。

看兰芝回来了,兰润放下手里的茶碗站起来:“回来了?”眼神飘过兰芝的身边,在看到费祥之后愣住了:

“是他!他怎么在这儿?”兰润心里想。

“是他!她就是兰姨的弟弟?”费祥心里想。

兰润和费祥互相盯着对方,兰芝一看,赶紧介绍:“小祥,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舅舅。”

侧身又对兰润说:“润儿,这是费祥,我的......儿子。”兰芝没有和兰润提起过费祥,她觉得没必要,兰润因为没有回过家的原因,也不知道兰芝还有这么个“儿子”,这是兰润第一次知道费祥的存在。

兰润盯着费祥看你了半天,伸出手:“你好,费祥?你姓费?”兰润伸出的手抖了一下,他疑惑的看着兰芝和费祥,兰芝突然之间多出个儿子不说,似乎姓都很特别,和他的她是一个姓呢。

费祥其实不愿意过多接触他,但因为兰姨,他还是礼貌的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费祥。”

“你姓费?”兰润又重复了一遍,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费祥心里好笑,嘴上却礼貌又得体:“是,我姓费。”

兰润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兰芝看兰润的样子,不由分说先按他坐下:“这个说来话长,咱们先看看这个”。说着兰芝去了卧室拿出来一只玉碗,正好是巧婶儿家的那只,梨花儿在出嫁前把它交给了母亲保管。

兰润见兰芝这么说便暂时不再打听费祥的事情了,只是时不时看着费祥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

“是同一块石头”,兰润将碗取出来轻轻摸了一下说。

兰芝又和兰润闲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夜就深了,叶梦打了一个哈欠,兰芝看到赶紧说:“哎,光顾着说话了,都已经这么晚了,睡吧小梦,你住梨花儿那屋吧。”

叶梦确实困了,她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兰芝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又看了看费祥和兰润:“润儿,你今晚和小祥挤一晚吧,没有收拾好的房间了,小祥,你看行吗?”

费祥在刚才他们聊天的时候就想到住的问题了,这时候兰芝这么一提,他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反正床大,住一晚上而已,他也就随意了,兰润倒是惊讶的不行,看着兰芝半天没有合上嘴。

“你......不想睡?”兰芝看着兰润的表情,她这个弟弟从小就怪毛病多,这时候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了。

兰润看着费祥,又看看兰芝:“愿意,愿意,走吧,睡觉。”莫名的,他想多跟这个小男孩接触接触,现在兰芝这么安排,他哪儿有不愿意的道理。

费祥礼貌的领着他到了自己卧室就出去洗漱了,留下他一个在屋子里,兰润很好奇这个男孩子的卧室是什么样子的,进门后就四处打量,忽然,他看到了费祥放在立柜中间台面上的石头,出于好奇,兰润不由得凑近了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石头上赫然刻着“费清莲之位”五个大字,那是费祥自上次回来后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费清莲,清莲,你走了吗?你走了,……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兰润的脸色惨白,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嘴巴蠕动着,却只听见细如蚊蝇的呜咽声。

费祥进来的时候,兰润像没事儿人一样坐在床头看费祥平时随手看的书,假装不经意的,兰润指了指石头:“小祥,这位是?”

费祥顺着兰润的指尖瞄了一眼立柜,神情自然的介绍:“是我母亲。”

兰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为了不让费祥怀疑,他故作不在意的咳了一声,又似闲聊天般的,问了一句:“哦,你是我姐的干儿子?你的母亲什么时候……”

费祥其实不愿意多谈自己的母亲,可是因为和人共处一室,两人又睡不着,只好耐着性子回答:“十几年前了,生病过世的”,他知道他下句要问什么,所以一起回答了。

兰润拿着书的手颤抖的厉害,他把书放回原处,站起身装作口渴的样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兰润觉得横在心里的石头压的心生疼。

费祥没有注意兰润的表情,他麻利的把自己的被子往外面挪了挪,弯腰从床底下拉出一床新被子铺在了另外一侧,兰润看着这个半大小伙子的背影,眼里的泪怎么都堵不住,为了不让费祥看到他的异常,兰润顺势关了灯。

两人躺在床上沉默着,费祥有睡觉前看书的习惯,但是现在似乎不太合适,他又不知道聊点什么,只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兰润想聊聊他的故事,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谈起,酝酿良久,他轻轻问了句:“小祥,你睡了吗?”

费祥睡不着,听见兰润的声音,他微微翻了一下身体回答:“没有呢,睡不着,也不知道姐怎么样了。”费祥担心梨花儿,他总预感要发生什么事情,说不上来的心悸。

兰润听费祥这么说,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就是倔,和我姐一个样儿。”

费祥“嗯”了一声,他第一次和这个男人达成了一致。

兰润兜兜转转还是把话题绕到了费祥身上:“小祥,你是临城人吧?”兰润想确认费祥的母亲是不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不是,我小时候在江市的,母亲去世后我才来的临城”,费祥回答的很自然。

“你母亲得的什么病?”兰润打开一盏床头的小台灯,他们都睡不着,聊聊天也好。

......

“相思病”,费祥想到母亲心里的那个男人,那个会画画的临城人,想到养父对自己和母亲的虐待,想到母亲临终前的嘱咐,他这么回答他。

兰润的心又开始呜咽,他现在基本能确定,费祥的母亲,应该就是自己找了将近二十年的人。

“那你是怎么来的临城呢,你那时候应该还很小吧?”兰润尽量让声音平静下来,他不敢流露出真感情,他怕这个男孩怀疑,也真是奇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兰润,居然怕一个小毛孩子。

“要饭来的,兰姨见我可怜收留了我,舅舅,你会画画吗?”费祥的声音听不出来任何的哀怒喜悲,平静的像一湖死水。

兰润被这一声舅舅叫的失了神,他脱口而出:“会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特别爱画画,爱到和我爸爸决裂也要完成我的画家梦,你想学画画吗?”

费祥在听到那一声“会啊”的时候,眼神明显空洞了,他听到他问母亲的时候就有种预感,这个叫兰润的男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果不其然。

兰润没听到费祥的回答,他扭过头看费祥,只见费祥望着天花板出神儿,兰润凑近看了看,费祥的眼神空洞,看不出焦距。兰润以为费祥有睁着眼睛睡觉的习惯,轻轻摸了摸费祥的头发,把灯关掉了。

“舅舅,你有孩子吗?”费祥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兰润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惊魂未定的兰润来不及想就脱口而出:“没有”。

“那你结婚了吗?”费祥似乎特别想知道这个答案,他语气迫切。

“没有,小鬼,你还不睡?”兰润感觉和这个男孩又走近了一步,不由得疼爱的说道。

“我不困,舅舅。”

费祥一口一个舅舅,和之前的态度天差地别,在他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一度想告诉他他有一个孩子,可他又忍住了,他怕这一切都是在做梦,都是误会,不真实的误会。

兰润转过身看着费祥:“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父亲呢?他怎么会让你一个小孩到处乱跑呢?”他想知道,她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我没见过我父亲,我母亲去世后,我养父就把我赶出来了。”费祥转头看着母亲的石碑心里喊:妈妈,这是你念念不忘的爱人吗?这是我的爸爸吗?

兰润觉得这一晚上心脏被暴击了无数次,他有点承受不了这么多消息。他找了近二十年的她早已不在人世,她的孩子流落无依在陌生的城市,他欠她的太多了。

两人聊到天亮,兰润起床后洗漱了,费祥快速的捡起兰润枕头上的几根碎头发,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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