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局1

谷雨已过，立夏未至。

        时值暮春，初夏将至。

        清爽的晚风几许撩人，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玉兰花香，一半诗意一半烟火。

        急诊科一如既往地忙碌，到了下班时间，尉迟昀朗回到办公室，他拖过椅子坐在办公桌前，拿起电脑显示屏旁的保温杯喝水。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掏出手机，点开看到几条未读信息和几通未接来电。

        听到隔壁绿色观留室里，一对男女青年吵架，男人骂骂咧咧的说女子蠢。

        女子是下午三点多昏迷不醒送进急诊。

        尉迟昀朗救醒女人后，经了解才知道她遭遇冒充公安刑警诈骗。前天，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自称是某公安局刑警，先报出她的姓名，身份证号码和居住地址，查到她在外市杀人了。

        听到杀人，女子慌了。她一直在深城上班，都没出过市，怎么就变成杀人凶手了呢？

        假警察的戏码做得更足，说有办法帮她解决，让她加他□□。女子就掉入一个连环陷阱，

        女子深信不疑，不敢告诉她男朋友，偷偷加了假警察□□，遭假警察洗脑，并在假警察的指引下准备进行转账操作，还给对方转账了150万。不幸的是，转账24小时后，男人发现银行卡里少了150万，这是他们俩来深打工省吃俭用存来买房结婚的钱。一问之下才知道她被骗了。可是过了24小时，150万存款未落到骗子口袋，报警也难追回。

        男子男人忍不住连连后怕，激动之下狠扇女子耳光，希望能打醒这个“糊涂人”，还离家出走了。女子以为男人要抛弃她，加上那种“倾家荡产”的感觉让她恐惧和崩溃，觉得一无所有，生无可恋就服农药自杀。

        冒充公检法人员诈骗，是近年来电诈高发类型。尉迟昀朗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还有人容易被诈骗？

        尉迟昀朗走过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又噤了声，“先生，这个时候，你应该多安慰她，指责解决不了问题。相信警察已经在办案中了，耐心等待吧。”

        女子窘迫不已，不服气地说：“医生说得对，我也知道我蠢，天天骂我蠢，钱就能回来吗？”

        男子说：“还不蠢？你有没有杀过人，你不知道啊？现在电信诈骗那么多，就一点辨别能力都没有，我怎么就喜欢你这个大冤种？”

        “好了，再骂也无补于事。你也别想太多，骂你也是为你好，怕你再犯错。好好休息，这里是病房，说话小声点，别影响到别人。”尉迟昀朗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说完就去更衣室换衣服。

        手机“叮咚”一声响，一条微信进来。

        尉迟昀朗点开手机，瞄了一眼聊天记录，瞳孔就是一缩。对方：见面聊。

        尉迟昀朗坐上他的宝马摩托车，戴上头盔。猛踩油门，摩托车发出轰的响声。

        华灯落入城市的夜幕，恍若天上的繁星，点点晶莹。经过风雨洗礼的城市，空气通透。

        前方遇上堵车，但这难不倒他，只见他犹如自己就是驰骋赛道的赛车手，从密密麻麻的车流缝隙中任意穿梭。

        有专业人士说过，看一个人驾驶摩托车的姿势，就能知道这个人的驾驶技术。

        尉迟昀朗热爱运动，喜欢挑战刺激的事情。除了是跆拳道黑带高手，也是一名摩托车爱好者，已经达到人车合一的极致境界。

        那些开着奔驰宝马轿车的人被堵在马路上，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骑着宝马摩托车的人扬长而去。

        窄路宽路都是路，哪条都难不倒他的啊。

        像这种常见的交通问题，只需要气沉丹田，再聚气于一掌，便能灵活应对。

        尉迟昀朗风尘仆仆的赶到莲城国际金融中心的楼顶。

        深城第一高楼，人站在500米高空俯瞰雨夜中的海滨之城，绚烂夜景尽收眼底。马路、霓虹灯、蒙蒙雨雾，勾勒出一幅如画的美景。

        雨和云将深城层层环绕，犹如披上一层薄纱。

        尉迟昀朗走上天台，远远便看见一道瘦高颀长的背影站在夜色中，任风肆无忌惮凛凛吹着。样貌出挑的他神色冷静没有丝毫表情，迈着步子径直朝那人走去。

        听见脚步声，迟沛弦转过身来。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立于整座城的制高处，平静对视。

        这种见面模式挺像《无间道》，刘德华和梁朝伟楼顶见面那幕。

        几秒后，尉迟昀朗先从容地笑了下，说：“抱歉，路上堵车。”

        看他疲惫的样子，迟沛弦也很淡地勾了勾嘴角，“只是一会儿，我知道你现在工作很忙。”

        尉迟昀朗眸光有一瞬变化，很快恢复如常。

        迟沛弦随手捏着一份牛皮文件袋的一头递给尉迟昀朗，“这是蔚蓝药业的新药资料和样本。本来打算寄快递给你寄过去，但是怕出岔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给你送来。”

        尉迟昀朗伸手把牛批纸袋接过，微蹙眉，道：“直接这么来见我，没被发现吧？”说到这里，他目光暗了暗。

        迟沛弦的脸色，却是猛地一沉，“我跟客户在楼下吃饭，不会有人怀疑。”语调很冷淡，又道：“你手上的这份文件，是我从甄昶勤的办公室里拿出来的，我看过，这里面的东西对你们应该很有用。”

        楼下吃饭的餐厅叫爱莲，远近驰名的粤菜餐厅，来往的大多都是些商政名流，隐私性很强。迟沛弦是他们的常客。

        尉迟昀朗静默数秒，淡声：“谢了，兄弟。”

        以前迟沛弦做他财务总监时，总觉得不是自己人，是蓝光荣派去监视他的。没想到离开了蓝家，迟沛弦一如既往地对他如以前迟蔚洛那般看待。

        “不用说谢，我不懂药理，但这批药跟以往的不同。实验方面一直都是屠潇在具体实施，但这个阶段，实验研究接近尾声了，进入了临床试验审批，甄昶勤让下面的人着手接洽临床实验合作方，去找有资质的医院，你们院也在名单中。”迟沛弦嗤一声，仰头看了眼头顶寒月，眸光更冷，“本来只是一个甄昶勤，谁知道背后扫出来的事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太好，还是点太背。”

        甄昶勤，蔚蓝药业的ceo，尉迟昀朗正是从这一高位“跌落”。

        估计，甄昶勤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药物价格是蔚蓝药业发展股价下跌的主要“推手”。

        疫情影响，防控形势严峻。各市的市场监督管理局持续强化疫情防控专项检查，抓实抓牢抓细药店疫情防控工作，织密疫情防控网。检查药店疫情防控措施及购药实名登记报告制度落实情况，对存在问题的药店，发现一家、惩戒一家。

        国内外药企动作频频。国内药企进行收购、合作等动作，国外药企忙着“卖卖卖”，出售资产或子公司。总的来看，医药行业并购重组活跃，市场格局悄然生变，处于震荡行情。明衍制药新药上市后，股价上涨，蔚蓝开启下跌趋势。

        昨天，一家医院的住院病人输液时集体发生了药物反应，高热、寒战。同时使用的几种药品中有蔚蓝药业两种注射液，因此蔚蓝药业的药品被高度怀疑。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事件在网络上迅速发酵，舆论沸腾，万剑齐指蔚蓝药业。监管部门的应对也很迅速，封存了涉事的几种药品，进入调查环节。

        迟沛弦提议蔚蓝药业涉事的那种药品送到第三方的药检机构，委托质量检验。但遭到甄茜心和甄昶勤姐弟百般阻扰。

        尉迟昀朗视线落在迟沛弦的脸上，忽然一笑，“蓝叔知道这些吗？”

        迟沛弦冲他挑了下眉，“不清楚。”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一切尽在不言中。尉迟昀朗离开后，由于言语不和，迟沛弦被蓝光荣大声狂呼：“你这德性怎么让我放心把蔚蓝教给你？”

        给迟沛弦敲了一个警钟，他忽然之间感觉，他和蓝光荣的关系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嬉戏玩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在蔚蓝药业坐在财务总监的位置上，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肆意潇洒，其实都是在荒芜度日，实则毫无实权，一无所有。

        须臾，“叮咚”一声响。

        迟沛弦手中的手机震动一下，莞尔：“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当心点，再联系。”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尉迟昀朗细心观察到迟沛弦脸上的表情变化格外清晰。“等等。”

        迟沛弦回转身，眼神里带一丝疑问，“还有事？”

        尉迟昀朗瞥一眼他的脸色，“离开蔚蓝吧。”

        迟沛弦工作业绩出色，记忆力非常好，熟悉蔚蓝的各项财务数据，可以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财务总监。但在包括产、供、销、研的各个方面，几乎没有任何经验。

        以前他们基本每天从早上8点一起跑步，开始一天完整的陪伴行程，直到夜晚9点结束，没有一天缺席。

        尉迟昀朗眼中，迟沛弦优秀善良，而且与世不争，所以提醒他：离权位太近，极其危险，所以要步步小心，言语谨慎，最好不说话！

        闻言，迟沛弦沉默了片刻，嘴唇慢慢动了动，有些无奈的叹了声气，想说他动过这个念头。抬手向后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露出硬朗眉骨。忽然笑了，不紧不慢道：“蔚蓝是我姐创立的，你不在了，我不想蔚蓝药业毁在别人手上。”他的眼睛很大，深邃的眼睛再夜色之下，看人的时候透出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真诚。

        迟沛弦口中的姐，是蔚蓝药业的创始人迟沛馨，即蓝光荣前妻。尉迟昀朗在蓝家时的名字迟蔚洛就是迟沛弦去世外甥的名字，可能是蓝光荣太过思念儿子，心理上得到一点慰藉，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吧。

        他不懂蓝光荣的心理，反正他就莫名其妙的用了迟蔚洛的名字11年，在蓝光荣心里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尉迟昀朗的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明了，点点头，随即离开。

        迟沛弦一个人在安静地吸烟，慢悠悠吸一口，肺里暖烘烘的。思考着刚才尉迟昀朗抛给他的问题，微微露出一丝迷茫。

        回家的路上，尉迟昀朗听见手机响个不停，他把车开到路边，拿出手机看了来电显示：蓝甄，眉头不由微蹙。手指一滑，“喂。”电话那头传来音乐嘈杂声，“你在哪里啊？”

        “迟蔚洛，快过来。”蓝甄的哭声从手机里传来，凄凄恻恻，好像还在吸鼻子。

        听到“迟蔚洛”这个名字，她心里某个地方咯噔一下，随即一种熟悉的酸痛扩散开来。曾几何时，“迟蔚洛”这个名字，是他生命的魔咒，而他，以为三年的时间，已足以让自己解咒了。

        尉迟昀朗离开蔚蓝药业时，有媒体报道被视作蔚蓝帝国的二代接班人的“太子爷”被废内幕：父子埋下积怨多年，离父亲的权位太近，极其危险，蔚蓝药业一纸公告，终止迟蔚洛ceo职务。

        蓝光荣是蔚蓝药业的缔造者。“太子爷”突遭罢黜，权力斗争还是家族矛盾，坊间种种猜测。迟蔚洛被免职，触发公众对蔚蓝药业接班人的猜想，迟沛然无疑成为焦点人物。结果并未像外界预想的方向发展，甄昶勤最终填补了尉迟昀朗留下的职位空白，被推上神坛。

        尉迟昀朗一本正经纠正：“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不是迟蔚洛了。有什么事快说。”他找回自己的家人，离开蓝家三年了。“迟蔚洛”这个名字对于他而言，已经是一段往昔故事了。

        尉迟昀朗现在想起来，竟然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家罗教授说得没错，蔚蓝药业始终是蓝家的，他做得再好终究是个外人，职业经理人罢了。现在回到自己的家，圣和堂规模不如蔚蓝药业，他相信以他们兄弟的能力，加上整个家族的支持，能在中医药有所作为。

        他回到了温馨有爱的尉迟家，重新考博进修，重返医院，现在是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急诊科一名医生，不再是蓝光荣的养子，蔚蓝药业的ceo。

        “我在酒吧，他们欺负我。”蓝甄大概听到他发火了，不敢再多说，只顾撒娇。

        嚣张跋扈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尉迟昀朗耳里，尉迟昀朗不厌其烦，把手机凑耳朵近了些，一字一字道：“谁欺负你了？你跟谁去酒吧了？”这个野又中二臭妹妹，白天还在不厌其烦地用微信给她直播他们部门团建现场，竟然不受控制地转战夜场了。

        “你快来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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