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二十
有些人等了那么多年却仍是等不到。
梅华说希望一菲不要觉得自己是在她面前装可怜，她觉得很奇怪的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在亲人朋友面前习惯了伪装，却可以面对一菲说出这些话，而且一菲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还是她的敌人。但是她也不介意一菲觉得她可怜，如果她真的这么想，那希望她不要让杨宇城也成为一个可怜的人。不管人们处在什么样的年纪，渴望爱的心情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出于许多原因不像少不经事时候那样奋不顾身，这种变化的原因有很多，有的人出于对自己的保护，像一菲，有的人出于对对方的保护，像是杨宇城对一菲。
梅华说她真的很羡慕一菲，能得到杨宇城小心翼翼的爱。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见杨宇城对一菲感情的变化，也许一菲才是他命中注定的人，即使是秦玥也不能相比。现在的杨宇城也许做不到二十几岁时的狂热，但一菲的影子总是在他的视线里，他担心打扰她的生活，于是就在远远的地方默默关注着她。无数次梅华看见杨宇城凝视一菲的眼神，那种眼神没有对向她，却直接刺进了她的心里，直刺得她遍体鳞伤。她就一直忍着心痛看着他对她，终于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于是告诉他周一菲的婚姻即将结束，他有希望了。
那之后的杨宇城似乎放下包袱，变得更为主动一些，即使他认为是在克制，他的行为也充满着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的含蓄内敛，但那些看在梅华眼里，已经足够令人心痛了。
有一段时间梅华想，如果梅杨能够成功追求到周一菲，自己是不是还有希望但很快她就清醒了，她和杨宇城之间从来没有过希望，这些年她一直在他身边，如果所谓的希望可以出现，那么这么多年的时光就不会白白流过了。她不了解周一菲的心思，只是内心里认为什么样的女人会拒绝杨宇城呢对于一个心心念念爱了多年的人，竟在她心里变成了神一样的存在，杨宇城在她心里是完美无缺的，即使他不愿意给她想要的。
既然如此，何苦再搭上梅杨的幸福。她不止一次提醒梅杨不要离周一菲太近，但是梅杨对自己很有信心，而且对周一菲表现出她所不理解的热情，这并不是说她觉得一菲不好，只是对于梅杨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产生浓厚兴趣这件事感觉诧异。但是他们的相处并不顺利，不管是作为局外人还是作为当事人的姐姐，她都感受到了一菲对梅杨的距离，作为姐姐她当然不希望梅杨受伤害，劝阻的话更加直白了一些，终于有一次把梅杨惹毛了，“姐，你就不能支持我吗我为什么就追不上她，就因为宇城哥吗”
说出口的一刹那，梅杨也后悔了，但是已经无法挽回，姐姐的脸色苍白，瞪着他半天随后转过头去不再说话。梅杨沉默半响，走过去轻轻扶住姐姐的肩膀，柔声说对不起。
他对梅华与杨宇城的关系了如指掌，从姐姐读研究生开始，他就看着她像飞蛾扑火一样围在杨宇城周围，但是杨宇城很快有了女朋友，然后有了家和孩子，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会为了姐姐放弃原有的生活。以前他以为姐姐是在固执地等着上天垂怜，会送给她杨宇城和秦玥分手的那天，但是渐渐的梅杨明白，姐姐只是喜欢呆在有杨宇城的地方，只要他会在她视线中出现，对她来说就已经很幸福了。
这一度激起了梅杨的保护欲，表现方式就是对杨宇城的反感，尤其当他发现杨宇城对一菲似乎有着并不合适的关照时，这种反感更加强烈了。
在这场他自己定义的关于两个女人的战争中，梅杨并不觉得自己是弱势的一方，因为杨宇城有家和孩子，而自己对一菲的了解未必就比他少。但很快从梅华那里得知，杨宇城早就离婚了，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警报，因而不自觉加快了接近一菲的步伐，但她回应他的总是彬彬有礼的拒绝。偶尔他出手相助，她也一定会找个由头补偿回来，生怕欠他一丝一毫，梅杨笑她是不是上辈子生在地主家，什么事都算的这么清楚。
对于一菲的彬彬有礼，梅杨并不怎么觉得挫败，内心里他总觉得自己和周一菲是有缘分的，凭什么那么巧他刚回国就遇到了酒醉后的她，那么巧他们在蹦极的时候再次相遇，那么巧他看见她和孩子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就在他家附近。梅杨把这一切当做上天的安排，因为他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喜欢靠近一菲，他对姐姐说，他真的解释不清，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心里很柔软，像夏天傍晚的风轻轻吹过，他喜欢这种感觉。
即使对自己有信心，可是在杨宇城被病人家属纠缠的那一刻，一菲隐忍心痛的泪水还是伤到了他，心里有一团火被点燃熊熊燃烧，那是他第一次对一菲说话口气不善。那之后的几天，梅杨都想撇开周一菲这个人，但是她的影子总是在他眼前出现，尤其是她抿着嘴略带腼腆的笑。梅杨认命了，他们还没有开始，他竟然已经尝到了失恋的味道。既然撇不开，就再去争取吧，于是他又重新若无其事出现在一菲面前。即使她真的不属于他，也不是现在就能下结论的，他一直相信自己拿得起放的下。
在梅华看来，梅杨的行为和自己一样属于飞蛾扑火，但是谁能拦得住呢，不被火烧到的时候每只飞蛾都认为那是耀眼的幸福。
分开的时候梅华拜托一菲：“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梅杨，不要害怕让他难过。”
一菲点头答应，这件事她可以答应她，但是却没办法答应她的另一个拜托，回应杨宇城的感情。想来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几个月前一个女人拜托自己离开一起生活了七年的男人，只因为她爱他。而现在另一个女人拜托自己留在一个男人身边，只因为她爱了那个男人很多年。但是后者明显更让人尊重，即使今晚坦诚相见说了那么多，梅华把心窝里从不对人言的话都说了出来，却不会令一菲对她产生丝毫轻视。在爱她的不爱她的人面前，梅华都保留着一个女人的尊严。
回到楼下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严晓川的车停在那儿，一菲走过去确认之后，敲敲车窗叫醒闭目养神的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妈叫我来的，她知道你和张弛的事啦一副逼供的样子，我都不确定该不该招，找个借口屁滚尿流地就跑出来了。”
一菲仰天长叹，严晓川打上学时候就常去他们家混，有一段时间老妈甚至想给他们点点鸳鸯谱，被一菲严词拒绝，真没想到这个时间段里老妈还得叫着严晓川出场。
“知道了，该知道都知道了”
“你是怎么想的”严晓川问。
“什么”一菲不懂。
“什么什么啊”严晓川举起手来作势要打一菲的头，“你和张弛，难道现在还要离吗”
“别敲我头”一菲把伸过来的手挥开，“现在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之前你们隔的那么远，他在我心里也就是个陈世美，但是现在陈世美从良了呀，他都为了跟你和好辞职过来了，你真的那么狠心吗，况且还有悠悠”
一菲很介意严晓川在这个时候提起悠悠，从开始到现在，最让她为难的一直都是悠悠的感受，她当然知道悠悠多么喜欢爸爸妈妈都在身边，只是她真的能够做到为了悠悠，把自己的感受放在一边吗一菲发现她已经被驾到了一个十字架上面。
“问你个问题”，严晓川谨慎地开口，“这么坚决离婚真的只是因为张弛做错事了吗”
“你想问什么”一菲警觉地问，带着怒气。
严晓川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那个大叔是不是也参与你的决策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哪个大叔我自己的事干嘛要别人决策”
“发什么火呀，你老妈刚才就是这么审问我的，问我你是不是在外面也有别人说早就知道两地分居的家庭不稳定。”
一菲气急反笑，真想现在就上楼把老妈摇醒，问问她对自己的女儿怎么评价这么低。“你就别添乱了，没有任何人参与我的事，我跟你说过，和张弛离婚后我也不会再结婚了。”
“没有最好，说心里话，那大叔看上去确实不错，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可我以男人的眼光评价，也是很有魅力的。只是一菲，十年后张弛就会变成那个样子，也会很有魅力的。”严晓川并没有轻易把话题扯开。
“他现在不是就很有魅力了吗，已经开始沾花惹草了。”一菲说。
“跟你说句实话，有时候罗圆圆跟我闹的时候，气头上我也会想象跟别人在一起会怎么样，可是想归想，等气消了自己也觉得那想法挺没意思，说到底还是更愿意和她在一起的。”
“那是罗圆圆幸运。”一菲打断他。
严晓川没有停下来，“你和张弛这么多年，吵架闹别扭的时候应该多了去了吧，你坦白说，心里就一次没有想过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吗”
一菲沉默了，在好朋友面前承认自己有那样想过也还是很丢脸。严晓川了然地看着她，“既然你都想过，干嘛张弛就不能被你气的发疯也向往过别的温柔乡，恰巧这个时候温柔乡真的出现了”
一菲突然很好奇，问：“你不知道你所说的温柔乡是谁吧”
“不知道啊，我应该知道吗，难道我认识”严晓川夸张地睁大眼睛。
“你不认识，别一惊一乍的”
严晓川说：“我就是这么个比喻，我说你们女人不能一结了婚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和张弛，就当是谈恋爱分手了又复合了呗。”
一菲警觉地看着严晓川，直觉他已经被老妈洗脑了。“这是我妈跟你说的吧”
“没有啊”严晓川摇头，“阿姨就忙着找老虎凳辣椒水了，非要我说出你外面那人到底是什么样，要不干嘛抓住张弛的错误不放。”
一菲用额头一下一下磕仪表盘，严晓川拍着她肩膀安慰：“别痛心了，亲妈才会这么做呢，阿姨这是要充分了解情况，以便把主动权紧紧握在手里”
“唉老人一掺和进来越弄越乱。”
严晓川点头表示赞同，“你肯定不是阿姨的对手，阿姨太强大了，我刚进屋的时候她老人家装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劲儿旁敲侧击套我话，还好我有一定的对敌斗争经验，我一看这眼睛哭的杏核似的，一定有事啊”
一菲瞪他一眼，想起老妈哭的眼睛红红的，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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