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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不见尸


我家住在庄东头,靠着入庄的大道,这条大道东边连着县城的西城门,是旧时县城以西地区的主干道,往西一直通向县域西界和相邻的藏区。自从北边沿河修了汽车道以后,这条大道渐渐由官道变为村道。

        我家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条长巷子和这条大道相交,形成了一个十字路口,巷子向北可以通到汽车道,向南一直通到山脚和山上的农地。所以是庄里人早出晚归的必经之路。

        两条庄里最重要的道路在这里交汇,这儿自然成了平时人群最聚集的地方。一年四季,只要不是刮大风下大雨,这个路口总有人扎堆在一起晒太阳、播新闻[注1]、掀花花[注2]、搓麻线、纳鞋底、遛娃娃,甚至吃饭,打娃。

        这庄里面最繁华的集会中心,正好在我家房屋的后墙外。

        那天早上,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我,听到屋后人声嘈杂,闹哄哄的。看看闹钟,刚六点多钟。西部地区,天亮得晚,素常这个时候,庄里的人们都还在家里熬茶,路口不会有这么多人,也不会这么热闹。

        好奇的我一咕噜从炕上爬起就冲出了大门。

        人们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天快亮的时候起的火。”

        “这会子烧的也差不多了,快走。”

        “先到井边提水去。”

        “我出门时从缸里打了。”

        随着人流,来到起火的地方,原来是水兵家。

        大门口,提着水桶,端着脸盆的人们进进出出忙着救火。

        在大人们嫌弃的目光和数落声中,我挤了大门。东边两间瓦房已经变成黑黑的炭堆,上面冒着烟和水汽。

        水兵家我常来,也很熟悉。东边这两间房,有一半隔出来的是水兵奶奶住的,另外一半敞着,平时堆放柴禾和麦草。水兵和他爸妈住在北边三间瓦房里,这次并没有殃及。

        水兵妈坐在北房的屋檐下哭得死去活来,水兵爸跟着众人还在往炭堆上浇水。

        院子里没看见水兵,我跑进北房,堂屋里也没有,进了东边耳房,这是水兵睡觉的地方。见他呆呆偎着墙角坐在炕上,一动不动,见我进去也不作声。

        “水兵,走,去我家。”被屋外场景惊到的我,本能地说。

        水兵木木地下了炕,趿上倒了后跟的鞋出了房门。我跟在他身后。

        出了大门在朝我家去的大路上,我感觉背后像有双莫名的眼睛。回过头去,看到相反方向离水兵家门口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个人站在土岗上望着着火的地方,佝偻着身子,像个快要坍塌的软泥雕像。是老爹爹。

        我心里想,这么多人,不管是救火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往近里来凑,为什么唯独他离那么远张望。除此之外,并没有多想,转身继续向前追赶水兵。

        “小元,你说世上有没有妖怪?”刚进我睡觉房间的门,还没坐下,水兵就没头没脑地问道。

        我怔怔立在门槛边,脑子全蒙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他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妖怪在这儿!”蒙住头睡觉的哥哥,突然掀开被子,大喊一声坐了起来。

        看着我们两个惊慌的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大门咣当响了一声,接着我爸提着水桶进了堂屋门。

        看见我掀开门帘往堂屋里看,他说:“一大早不睡觉,跑去凑啥热闹?你把水兵带来了吧,快拿馍给他吃。把你哥叫起来,星期天也不能总睡懒觉,你六爷叫他早些过去练功。”说着把桶放在堂屋门后,进了东边耳房。接着我听到他和我妈的对话。

        “东房两间全烧光了。怪的很,大家挖了半天,都没找到石娃妈的尸骨。石娃说昨晚他锁的大门,早上他开的,房子外墙也没烧塌,他妈能上哪里去。”

        “都说他妈邪着呢,这把火还不知道啥来头呢。”

        “你小点声,水兵在那边呢。”

        “早上看到佛爷代了吗?”我妈明显压低了声音。

        “他怎么可能去。”

        “唉————,造孽啊。”

        和老爹爹相关的话题,一般都以长长的叹息结尾。

        这天一整天,我和水兵都在六爷家陪大哥练武。

        六爷是爷爷的堂弟,是我二太爷的儿子。我二太爷生了三个儿子,六爷是老二,但算上我爷爷兄弟四个,祖太爷的七个孙子里,他排第六,所以我们亲族内孙子辈的都叫他六爷。但外人还是叫他老二或二爷。

        六爷自幼爱好武功,年轻时玩世不恭,不肯种田,曾拜高人为师,专好行侠仗义。四九年后人间渐无不平事,侠义之气没了用武之地,只能乖乖在家种地。如今人老体衰,怕一身武艺付诸东流,见我家老大是块料,就决定把衣钵传授给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六爷看着水兵说:“你奶奶还没找到吗?”

        我说:“不知道。”

        我哥一口饭喷到桌子上:“谁问你了,咱奶奶在后园垄菜呢。”

        “我是替水兵说的,他一大早跟我们在一起,又没回去过,怎么知道。”

        六爷说:“对对对,你们一早过来的,是我糊涂了。水兵呀,你奶不会去找佛爷代了吧。”

        六奶奶咳嗽了一声,六爷忙收起怪笑,猛啃两口馒头。

        提起老爹爹,我想起了早上他站在土岗上的情景。随即又想到了之前庄里女人们的议论,就好奇地问六爷:“常听人说老爹爹因为‘那个事’,才一辈子打的光棍儿,究竟那个事是什么事?”

        “他呀,吃过牢饭!”

        六奶奶又开始咳嗽。六爷说了两声“吃饭,吃饭”,把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塞进嘴里,起身去整理枪棒了。

        注1:播新闻:指老人们讨论奇闻异事。

        注2:掀花花:花花是流行在西北地区老人玩的一种牌类游戏,又叫做花花牌。掀花花就是玩这种花花牌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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