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提前苏醒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温岚将湿漉漉的头发耙到脑后，轻喘着气靠在墙上，眼底一片迷茫。
他确认自己完全复制了温可的动作，可光是想有所反应就耗费了他不少耐心，至于后面何种力道，速度，都只能引起神经微弱的兴奋感，哪怕他到达了意识中的某种‘极致’，也完全无法体会到上一次令人沉迷疯狂的愉悦。
甚至不及其千百分之一，含蓄温吞的感觉转瞬即逝，而随着那点儿微不可寻的感觉消失的丁点儿不剩后，精神深处传来某种不可言明的空虚感，似乎一切都显得索然无味，喘不匀的呼吸提醒着他做了一些无用又费力的懆作，使得身体传达出浓烈的负面情绪。
大概就是，突然没有了那种世俗的谷欠望。
手酸，腿也有些酸，完全不能放松下来，简直比他做一百个俯卧撑并十组仰卧起坐还要累。
怎么回事呢？
他不信邪的又试了一次，这一次比第一次还要更难，更累，也更无趣。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叫嚣着不容忽视的虚弱。
这件事经由他的手，不仅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做多了，还会影响身体机能。
温岚仍不能理解，但身体已经发出预警了，他自然不可能冒着损害温可身体的风险再去尝试，甩了甩脑袋上滴落的水珠，丧气的冲干净身体，瓷砖地面。
或许只有温可能带来那样的感觉。
他觉得有些失落，也许以后再想体会到那种感觉，就只能靠温可了。
可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四周是熟悉的惨白，耳边纷杂着许多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他仰躺在坚硬的金属板上，手脚不能动作，脖子也不能，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要打麻醉吗？”
“……不，b-2型麻醉会对实验体a-0体内的抗体产生影响，最终实验效果或大打折扣。”
“可a-0很有可能会被痛晕或休克，我们无法承担失去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实验题的代价！”
“有治愈系异能者在，他死不了……切割懆作台已就绪，王助，把磁波检测仪推过来。”
温可猛地一怔，眼睑的肌肉开始无意识的颤动，全身瞬间紧绷。
那群穿着白色防菌服，戴着除尘面罩仿佛复制粘贴出来的人围住了他，俯视他的眼里满是降至冰点的冷漠，参杂着疯狂与贪婪，复杂且可怖。
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费力的斜过眼珠，聚焦在一个白大褂的衣领处。
s级实验室-助手（权限a）-王天成。
他眼前一黑，呼吸停滞一瞬，开始疯狂的挣扎，脖子，手腕，脚踝，腰腹，被箍紧的金属环擦出红痕，所有的声音被恐惧堵在喉咙，最终吐出的不过是低不可闻的呜呜声。
“实验体a-0苏醒，体征正常，心率过速，血流量加大，磁场反应加剧。”
“抗体浓度升高。”
“开始进行切割。”
听着熟悉的对话，他目眦欲裂的看向头顶那些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疯子们，全身都开始不受控制的战栗。
他想起来了！
这群疯子打定了主意要从他身上切下点什么东西用作研究！
全程没有麻醉，他会因为脚趾的分离痛晕，又会被小指的切割失误疼醒，反反复复，恶魔们肆意折磨着他，享受着他凄厉的哀嚎，畅想着通过他的身体研究出治愈病毒的药剂，屏蔽丧尸的神药。
无边的恐惧犹如粘稠的黑暗将他吞没，恐惧到了极致，他失声，甚至感受到了窒息。
他要离开这里！他不想变残疾，他真的很怕疼——
谁来救救他！
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几乎蹬出眼眶，滚热的水珠从眼眶顺着眼尾滑落
，砸在金属台上。
他极力的仰起头，不顾脖子被拉扯的剧痛，下滚的视线余光看到了一台冰冷的，泛着蓝色的金属光泽的机器。
薄如蝉翼的刀刃距离他的脚趾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微不可察的利刃掀起的风。
他疯狂的蜷缩着脚趾，却又被人大力扳开，那锋利寒刃在一点点地接近……
“不要————”
温可猛地坐起来，瞪大的眼睛里是挥散不去的惊恐，他拼命的，急促的喘息着，身上的睡衣已经被冷汗彻底打湿，黏在身上。
眼前是一片昏暗，耳边只有空调运作的响声，以及他急促的呼吸声。
摸着手边的手机，按亮了开机键，柔和的暖光照亮了一小片地域——浅色温暖的床单被子，摆满乱七八糟杂物的床头柜，毛茸茸的昂贵地毯。
这是他的屋子，不是那个冰冷苍白的实验室。
他只是做了场噩梦。
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瘫软的靠在床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半晌，温可伸手将额前汗湿的碎发撩起，曲起手指耙到额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自从身体被养好后，他就很少像幼时那样噩梦不断，甚至到了成年后，就几乎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除却在实验室生不如死的三年，这还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做噩梦。
一梦就梦到了他最害怕的回忆，晦气。
不过还好是梦。
如果再来这么一次，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自己的恐惧活活吓出心脏病来。
温可捞了床边的水杯，入手微烫，应该是温岚睡前倒下的。
他轻轻呷了一口，随着温热的水流穿过喉咙，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水是热的？
水杯里的水还是微烫的。
即便屋子里暖和，一杯水也不可能在几个小时内还维持这样高的温度。
温可重新抓起手机，紧盯着手机上明晃晃的21：30，略微有些恍惚。
自从温岚出现以来，他的清醒时间便稳定在早晨七点至午时两点左右，而温岚则占据了下午两点以后乃至九点左右的时间。
从温岚稳定出现截至目前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第一次在晚上醒过来。
会不会是温岚出事了？！
温可的心脏跳的有些快，他迅速点开录音界面，看着最新一条的录音正是二十分钟以前新鲜出炉的，这才松开了有些颤抖的手。
他打开录音，录音缓缓播放着，属于温岚略微低沉的声线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也让他很有安全感。
温岚给他留了录音，录音里多是一些日常杂事，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没事。
温可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书上说，人格分裂其实是很不稳定的，谁也说不准某一个人格会不会因为现实里发生的事情突然消失。
他不希望温岚消失。
不仅仅是因为温岚攻击性极强的异能——相处这么久，他早已把温岚视作最亲密的同伴，兄弟，他们共用一句身体，共存亡。
对彼此，他们无需设防，这种信任度，哪怕是同生共死的手足也无法比拟。
在孤苦无依的末世里，尤其是他这样独居在城市深处，丧尸巢穴的孤寡人士，拥有这样一个可以全身心依赖信任的存在是极其幸运的。
如果温岚不曾出现，未曾带给他温馨又闹腾的生活，他本可以忍受孤寂。
可现在不行，他无法想象温岚消失后的生活。
再没有人会央求他做好吃的，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也没有人一边嘀嘀咕咕嫌他懒一边勤勤恳恳收拾家务，更没有人每天跟他七扯八扯的逗乐子。
如果没有温岚，他现在应该活得很颓废吧。
坐拥可以维持几年的丰富物资，却不会提起兴致
去给自己做一顿好吃的，更有可能的则是草草煮点东西应付了事，然后抱着电脑像条真正的咸鱼那样，足不出户。
可能不久后他就会被自己这样单调无趣的生活击垮，在孤寂得只剩活死人的世界独自沉沦。
万幸，温岚还在。
温可其实还有些困，却只是身体没有休息好的疲倦，而非转换人格的那种强制性入睡的困意。
他重新躺下来，脑袋里思考着导致自己突然苏醒的原因。
只是因为噩梦吗？
应该不可能。温可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切换人格的时候，他压根儿不会有半点意识，更不用谈做梦了。
他会在温岚入睡后不足半个小时内被噩梦惊醒，只能说明他在温岚入睡后不久其实就已经重新掌控了身体，只是刚好处于身体睡眠期间，无法自然苏醒罢了。
他的苏醒时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早晨六七点提早到夜间二十一点左右。
或许是一蹴而就，也有可能是循序渐进，但不可否认，他的苏醒时间确实提前了。
如果他醒的再早一点，刚好碰上温岚还醒着的时候呢？彼时他跟温岚会不会因为同处一具身体可以‘面对面’交流呢？
温可有些激动。
如果事实如他所猜想的那样，那么等他清醒的时间一直前推到触及他沉睡的时间点，那个时候，他就不会被强制入睡了！
只是还有一点问题……
如果他的苏醒时间一直在提前，那么温岚呢？
他会不会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温岚之前无意提了一次，他的苏醒与自己的沉睡时间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也就是说自己入睡的后一秒，温岚就会在这具身体里苏醒。
温可摸摸下巴。他一直没发现苏醒时间的变动是有前提的——占领身体的时间刚好跟身体休眠时间冲撞了，可温岚不一样，温岚的苏醒时间一旦前推，就会立刻跟他苏醒的时间重合。
然而温岚在录音里从没提过半句相关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温岚从来都没有出现苏醒时间前推的情况，还是他发现了，但是有意瞒着自己呢？
黑暗中，温可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他验证完自己的猜想，或许要找机会试探试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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