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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可怜


陆明煦虽然也大概能知道眼前这人受过什么苦,但既然原主在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他身上的伤又是哪里来的?

        谢燃灯瘦削的脸庞微微低垂着,不敢看陆明煦,那双布满茧子的手掌却朝陆明煦伸出,似乎是想要扶他起来。

        “问你你就说。”陆明煦皱起眉头,声音有些发寒,可就是这声音量较高的问话,令谢燃灯浑身一颤,那双本就瘦小的手也一抖,伸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

        陆明煦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凶,只好耐着性子询问:“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我……夫君为你报仇可好?”

        谢燃灯抿唇而立,随后结巴着说出来:“狱……狱卒们嫌……嫌钱少……可是……这是我……最后的嫁妆换来的钱了……家里已经……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短暂的一句话,谢燃灯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说完,说完后窥了陆明煦一眼,本以为迎来的将是他不耐烦的吼声,谁知道……陆明煦居然耐心听完了!?

        陆明煦头一次听完谢燃灯结结巴巴的说话,而坐在地上的他,此刻却在想着那些狱卒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自己刚刚出来,倘若为了争这一口气,再进去……谢燃灯可就没这么好捞自己了。

        陆明煦镇定下来,他看了看身边的谢燃灯,身子瘦长、样貌俊美,怎么看也该是位颜值在线的人,沦落如今这般田地,陆明煦也是扼腕叹息。

        四面寒风阵阵,刺骨的感觉袭来,本来家里就没钱了,坐在这里着了风寒,又是另外一笔银子。

        陆明煦叹了口气,想要搭着谢燃灯的胳膊起身,却发现他远比想象中的还要瘦,几乎一搭上手,就已经试探到了那一层皮下包的骨头。

        陆明煦心里瞬间一怔,随后是蔓延上来的寒意,他没敢用力的站起身来,那人儿明明和自己差不多高,单手却显得那般瘦小。

        “夫君……高了……许多……”这是谢燃灯第一次主动说话,陆明煦也开始注意这一点,为什么狱卒和谢燃灯都说自己高了呢?难不成其实自己不是魂穿?那这个世界的陆明煦去了哪里?

        昏暗的光线并没有让谢燃灯看出陆明煦脸上的端倪,他虽然脑海里有大片的记忆,可都犹如走马灯一般播放出来,从牢房往家走的路,他并不认识。

        可陆明煦不走,谢燃灯就不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堪堪是把陆明煦气笑了,他想起来古人似乎走在前面的就是对后面人不敬?

        陆明煦不觉得这些糟粕礼仪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忍着腿上的疼痛开口:“你且往前走,我腿疼,走得慢。”

        谢燃灯这才缓慢的往前踱步,时不时还会回过头来看看陆明煦有没有跟上,那种小心翼翼的细节令陆明煦有些心疼。

        从牢房往家走的路并不算遥远,但路却有些崎岖,甚至还要穿过一片乱糟糟的树林。

        乱七八糟的树杈横在面前,可谢燃灯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伸出那满是伤痕的胳膊就拨开枝条,自己走过去后还要等陆明煦过来。

        那些树杈有些恰好压在了谢燃灯的伤痕上,令那伤痕重新流淌出血液,只是挂在谢燃灯的胳膊上,就极为明显刺眼。

        陆明煦没有说什么,但那白生生的胳膊撸起袖子就代替谢燃灯的胳膊抵住树杈,待二人皆平稳过去之后才放下来。

        谢燃灯脸上的死灰色鲜活起来,可还没等他说什么,一阵猛烈的咳嗽讲他的话噎住了。

        咳嗽,身子瘦弱,面色如土灰……陆明煦一点点的观察着谢燃灯,不久便定下结论,寒冷天气容易伤肺,一旦身体过冷,像谢燃灯这种身体极为消瘦的人,身体中肺就会受伤,而他这种咳嗽与面色,应该是肺气虚和肺气逆流引起肺病,出现咳嗽症状。1

        倒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就是在医疗水平缺乏的古代,恐怕还是得靠古法中医调理。

        职业病一来,陆明煦的赶路速度就更慢了,谢燃灯也不着急,明明已经是半夜十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月色将二人身影拉的很长,远远望去就跟两个如胶似漆的人一般。

        但是只有这两个人才心知肚明,自己与对方的心到底有多么遥远。

        陆明煦并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但是自己既然是整个人都穿越来了应该是很难再回去,他希望既来之则安之,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

        至于谢燃灯……此人可怜是可怜,但终究不是自己造成的,既然原主与他已成婚约,倒也不必不近人情,好好养着就是。

        陆明煦在心中盘算好了,便一直低头赶路,可身边实在太安静了,陆明煦又抬起头来,确认一下眼前这人是否还在。

        他太安静了,垂着脑袋慢慢的走着,就好像山高水远也能被他走过去,即使再烦躁的内心也被抚平,一阵寒风再次吹过,谢燃灯鬓角垂落下来的发丝和空荡的衣袖随着风缓缓摆动。

        陆明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心底蔓起一阵烦躁,他真的很想拉谢燃灯过来开导一番,可那人的瑟缩也是明显的。

        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声音一高就能让他吓得半天不敢抬头,这样的人太过胆怯和脆弱。

        可是又太过坚韧,原来的记忆里,谢燃灯就已经整日咳嗽,为此还遭到原主的嫌弃,半夜赶他去四面透风的厨屋睡觉。

        自成婚以来,也就洞房那夜求欢未遂,此后再也不碰谢燃灯一根手指,更多的是肆意辱骂和横夺那点辛辛苦苦绣手帕赚来的钱。

        陆明煦越想越唾弃,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月色渐渐变得暗淡,许是有乌云将月亮遮住,路上更暗了,陆明煦时不时就会踩到石子然后震到腿上的伤,倒吸一口凉气。

        再一抬头的时候,面前是一座勉强称得上是房子的东西,门基本上形同虚设,比牢房的木棍门还草率,几根树枝捆起来一挡,也算得上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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