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一直都有人诟病宿舍楼下自动贩卖机那包十块钱的栗子，花了钱掉不出来。我就是最不信邪的那种人，所以临走时我专程跑去买了一包栗子。刷完二维码后，原本卡在中间的两包连同真正属于我的那包栗子一起掉了下来，看来我在巴士上有得吃了。

        第一次用这种出行软件找巴士路线，一般我都不怎么出门，不是和别人一起走，就是蹭学校的车，真正自己坐巴士车的次数寥寥无几。月光照得宿舍楼门口新铺的地板发亮，看上去像很滑的瓷砖，其实不然，只是很有欺骗性，像我一样。

        根据软件，我需要转两次车，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才能到。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加上我候车的时间，大概十二点左右就能到海边。现在想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去看大海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去过一次，但是具体是怎样的情形，我却统统不记得了，之后就连泡温泉这样的活动也没去过。

        这个点车站的人很少。大学这种对外车站，在这个点还准备外出的人，不是去开房的情侣，就是脑子不好使的。我恰好是后者，而我周围是各种劣质香水的味道，那些情侣在人际稀少的车站就开始亲热，我甚至能听见他们舌头打转和吮吸的声音，而我就孤孤单单地坐在他们之中。

        实际上，六点半以前，我心里还在幻想我和关则已接吻的场面。我幻想我是怎样从她的唇吻到耳朵，由耳朵再到脖颈，我怎样感受她的鼻息，她触碰我身体时我会怎样不自觉地颤动。

        可这一切却变成了一场闹剧，直到现在那些青菜还散落在我房间的地上，我当然是有意不去收拾的，我在生关则已的气，虽然我和她才认识了不过一天。我不明白她和池来有什么样的关系，只是提到这个名字我会有些喘不上气，而他死了的消息有可能是真的。

        为什么那时候我的父母却只字不提？

        我有预感，池来一定是我病症的一个线索，无论他是生还是死，他留给我的第一个小线索是海，而我今天就要去看看海边，会不会还有池来残留的味道。

        ————

        怎么只剩下我和司机了？的确，这是一班末班车，但是开到郊区的终点站时车上没什么人是真的有些令人恐慌的。奇怪，这个终点站好歹也在海滩边上吧？也算是小景点吧？为什么连路灯都亮不起来？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摸索着走向海边，这是我第一次来，就算是走错了路肯定也很正常。幸好，海风的力道越来越大，海浪此起彼伏的吼叫也让我感觉像是耳鸣了，以及浓厚的海腥味，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夜晚的海水是漆黑的，恶魔如果是液态，就一定会是这样吧？月亮剩下的光照在上面，都会被吞掉一大半，被我捕捉到的光也只是极微弱的幸存者罢了。涨潮了，我能看见海浪最后拍打的位置离我坐的位置越来越近，我的腿好似生了锈，一步都迈不动，潮水已经淹没了我的鞋，我的屁股也感觉到了海水和沙子混合在一起的触感。

        好像打雷啊，海浪的声音，像是在嘶吼。

        我很好奇，海里会有人住吗？住着的是什么人？那些人会和我说一样的话吗？那些人长得和我们人类像吗？我起身，伴随着涨潮，海水逐渐没过我的腰，之后是肩。

        好冷啊，水太深了，我快没办法移动了，可以说是举步维艰。我稍微摆动一下手臂，都能感受到异常强大的阻力，好像有东西在把我往海里拽，是那些人吗？

        我止不住地在水里发抖，我稍微回头看，我吃剩下的栗子的包装袋在岸边已经看不见了，不知道我自己走了多远，快到鼻子了，我要赶快深吸一口气才行，否则会窒息的。

        我在水下睁开眼睛，是一片漆黑。我身上的衣服紧紧贴着我的皮肤，它们要成为我的一部分了，我皮肤的一部分。我的氧气快没了，我想游上去一些，呼吸一口空气，远远地却看见一个男孩。

        水进入我的鼻腔了，感觉现在在我的胸腔中，那个男孩呢？那个男孩怎么不见了？他为什么也在这里游泳？

        我快无法呼吸了，我觉得我好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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