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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一处灯火通明的小院,朱红的门扉紧掩,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有一黑衣人跪伏在院内的石阶下,宛如守夜的石墩子。过了许久才从屋里传来淡漠的声音,“回来了?”

        石阶下的人闻言将头更往下的垂了垂,似在回应这声回来了。

        屋内的人等了片刻未等到回应,不满的“啧”了一声,随后发出的声音犹如浸着风雪一般,“滚进来!”

        只见那人缓慢的向往□□斜着身子先将跪着的左腿屈了起来,随后才极其笨拙的缓缓站起身,刚踏上第一阶石阶,屋里的人又说话,“你受伤了,”几乎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那人闻声将已经踏上石阶的脚又收了回来,作势又要跪下去。

        “滚进来,别让我再说一次!”

        紧闭的门突然从内打开了,铮亮光线从屋内跳了出来,映出那人面具下茫然无神的眼睛。

        “井犴,拿线来!”

        待那人晃晃荡荡的进了屋,那扇门“嘭”的一声又关上了。紧接着那人的呼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一道黑影自墙角暗处显出,手中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朱漆盒子。只见晃过一道残影,倏忽就到了门口。

        “赶紧拿进来!”屋内的人等得不耐烦了,音调都高了不少。

        井犴听闻此声,身子幽微的一抖,忙伸出枯白的手推门走了进去。屋子东南角下放有一鼎三足碳火盆,及膝高,燃的透亮发红的碳木时不时蹦裂出转瞬即逝的小小星子,屋内漂浮着暖暖淡淡的松柏香气,一截墨色的衣摆随着碳火盆里蒸腾而上的热气飘动。

        “线余下多少?”墨色的衣摆朝这边走了过来。

        井犴忙将手中的盒子双手举过头顶奉上,盯着素白织纹鞋面恭敬回道,“回主子,仅剩三盒了,”

        “嗯,”那人浅浅的应了一声,又走回碳火旁,他似乎有些畏冷,“那只鲛鱼还未找到?”

        “属下无能,”井犴本已经微微抬起的头,瞬时又俯了下去,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板惊惶的回道。

        登时屋内陷入静默,只余碳木独唱的细微声响,窗户未掩紧,一缕寒风吹进屋内,烛火摇曳下能窥见井犴颤栗的身影。

        “无碍,”良久那人说道,“这鲛鱼于我不过顺手之事,让你们去寻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犯不上多较真。眼下水蝓需休养,接下来的事由你接手,速去初霁山!”

        “是,属下即刻就去,”

        井犴躬身退出后,那人在屋子里转了转,最后坐在西窗下的矮榻上。此人面上同样罩有面具,只能瞧见一双狭长上翘的美目,密密簇簇似合欢花一般的睫羽,莲花形制的金冠将一头黑丝收拢其中,一身如墨的黑衣偏是让他穿出了洁净出尘之意。

        “见着楚南星了?”微启唇说出的话语不似之前那般清冷,纤长的双手拢进白丝织锦手套中,此时他正将手搁放在朱红的盒子,红白相交别具美意。

        那人疑问答,“你们怎么动手来了?不是说劝返的吗?”

        跪着的人终于开了口,“劝了,但他不听。”

        “伤着他了?”那人又问。

        “不曾,”

        “那便好,”话语于里竟带了庆幸,“你知道若是他伤在我们手中,可是会有人不依不饶,过来,”那人打开朱红的盒子,里面装有一团纯白透明的丝线,“这东西可难求了,”

        跪着的人起身的动作凝结了一下,抬眸了看了眼坐在榻上已经开始穿针引线的人,欲张嘴说些什么,可一触到那人望过来的眼,以及那一声温柔的“阿君,”霎时没了话语乖顺的走到榻前。

        “这楚南星下手可真狠,裂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褚君胸膛上的伤口犹如开了口的河蚌,翻出里面黑红的血肉来,这俨然不是一个常人该有的血肉。

        一寸有余的长针在皮肉之上翻飞,却不见褚君有任何疼痛之意,“等回去了定要向老大讨个公道,我手下留情他的人却如此不留情面,这玉鲛线本就不多,我耗费了那么多金银才求来这几盒。这老大也是一点情谊不顾,也不知多给我几盒,哪怕一盒也成…………”

        “啪,”

        那人突然一掌拍在褚君裸露的肩膀上,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屋内传荡开来,如投石入湖时击起的圈圈涟漪。

        “嫌我话多了?”那人责问道。

        “没有,”褚君辩解道。

        “那你眨什么眼?”

        褚君迟疑了片刻,方才干巴巴略显苍白的说道,“属下没有,”

        “哼,”那人伸手在褚君惨白的胸膛上拧了一圈,肯定的说,“你就是嫌我话多吵着你了,”

        白色丝线隐匿在皮肉之下,先前豁开的伤口此时一点痕迹也不见,是这丝线神奇亦或是这人怪异,一切都掩藏在黑夜中未可知。

        天初明时天上稀稀落落下起来白雪,楚南星几人在野外苦熬一宿,身子都快冻透了,白雪刚落时几人已经起身往林子外走去,这片林子不大,不消半刻钟便已来到林子边沿,眼望林外丘陵,顶上覆白雪恰似一位白头翁。至丘陵下来,便见道路旁的木墩子上栓有几匹马,几人上前细瞧,正是此前他们走失的马匹,只是不知为何多出了一匹。楚南星牵过多出的那匹白马细细翻查,马上除去马鞍便再无他物。

        月朗翻身上马,“这是何人做了好事不留名啊,”说着从马背的挎包中掏出一乌青色的酒囊,拔掉酒塞,浓烈呛鼻的酒香便跑了出来,“哟,这酒够烈,”

        楚南星将酒囊从月朗手里夺过来,面色不虞道,“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说着就将酒尽数倾倒于路边荒草之上。

        他们此次出门仅带有一直酒囊,且早在林中已用完,此时的酒囊无疑是多出来的。

        “我们是往前走还是掉头回小镇上歇息再走,”月朗问道。

        白雪密匝成片从空中落下,很快就积上脚背。楚南星犯难了,往前不过小半天就能到达初霁山,往后去往小镇至多两个时辰,若是往后走,他们今天是到不了初霁山了,这一来一往所要耽搁的时间则会更多。

        “大哥,我们向前走,”白知意驱马走到楚南星身边道。

        “阿意你可受得住?”楚南星看着白知意已冻得发紫的手担忧道。

        白知意将缰绳往手里挽了一圈,放下帷帽的布帘,“无碍,早去早回,阿礼一人在家我担心她,”

        “楚大哥向前走吧,”初桐也驱马走了过来,“我爷爷既说了进山前需找人带领,想必初霁山山脚处应是有人家的,我们到哪儿在寻处人家歇息吧,”

        楚南星点头,“那便如此,”翻身上马扬鞭纵马向前疾驰而去,白知意几人紧随其后。

        雪簌簌下得急,回首望去皆是一片洁白,马蹄逐渐无声,空留下一地蜿蜒的脚印,须臾便被新雪覆盖,茫茫大地又恢复了整洁与寂寥,似千百年不曾有人踏足过。

        越临初霁山,积雪越深,马儿行走也愈发缓慢了起来,几人不得下马顶着风雪徒步前行。从一处小山丘翻过来,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松树林,在雪中傲然挺立,有道是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几人自松树林穿过,向前行至十里,得见一座茅草房,篱笆围就的院子当中有一石磨子,磨子下放有两三木桶。楚南星朗声朝屋里唤了几声,无人应答。于是几人牵马往里走,凡过房屋亦无人应答。

        “这是个无人村?”一连七座房屋都无人应声,初桐不禁疑问道。

        楚南星推开临近的院门,进门查看,桌上置有一大肚茶壶,晃了晃有水,手指扫过桌面,无尘,又转身去了灶房,掀开米缸有米,水缸里卧有一条活鱼,懒懒的张合着嘴,炉膛里尚有温热木灰。

        楚南星出门对站立在院门外的三人道,“先进来吧,”

        “怎么回事?”月朗进了门问道。

        楚南星摇头,“这里一事物具备,不像是无人居住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人都去哪儿了?”

        “难不成我们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初桐挽着白知意的手臂有些害怕的说着。

        月朗,“这地方可是你爷爷指名道姓的要我们来的,这就要看你爷爷要我们去什么地方了,”

        初桐梗着脖子大声辩驳道,“我爷爷才不会害我!”

        闻言,月朗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这可就难说咯~”说罢转身跟着楚南星进了灶房。

        留初桐立在原地气的眼眶发红,一口气哽在咽喉处难受的紧。白知意宽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

        楚南星从米缸里借了米准备熬一锅米粥。

        月朗往炉膛里塞了把干草,“你说这丫头能咬死牙撑到几时?”

        楚南星淡淡的朝外瞥了眼,初桐仍站在原地垂着头拿袖子悄悄抹眼泪,“初霁山已经到了,想瞒也瞒不了,”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将洗好的米下锅,“我至多在等她一晚,若是她今夜仍是不言,明早我们就离开,”

        月朗点点头,拾起火钳拨了拨炉膛让火燃的更旺一些,“若不是这一路相安无事,我才不会任由她带着我们来到这儿,”接着他又压低声音道,“你说这村里的人会不会都,”他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

        楚南星摇头。

        “那总不能是凭空消失了吧,这村里好歹也有二十几户人,按一户三人算,那也有几十人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消失的一点痕迹都不留,”月朗说道,

        楚南星搅动的动作一顿,思忖片刻回道,“若是这些人是自己主动离开的呢?”

        “自己离开?”

        楚南星点头,“屋里并无棉絮以及冬衣,橱柜里的碗碟也少了,米缸里的米也只剩下一小半,只剩下这么一点米,大雪纷飞的时节不可能不添置,且这村落干干净净并未一丝争斗的痕迹,”

        月朗狐疑,“那这些人为什么要离开呢?逃难避祸?”

        “不知道,”锅里的米粥已咕咚咕咚冒着粘稠的泡,楚南星拿起锅铲搅了一下,“吃完饭我们出去看看,初家老头给的那张皮卷或许跟这村子有关,我们出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月朗放下手里的火钳起身看着锅里,“撒点糖,”

        楚南星搅粥的动作一顿,微微蹙眉,“这好吃吗?”

        “月朗,那总比白粥好吃吧,”

        楚南星,“白粥挺香的,”

        月朗坐回去,“反正我不吃白粥,没味道,”

        楚南星盯着月朗看了好一会,才转身去人家橱柜翻翻找找,最后还真让他摸出一小碗咸菜来,“就着这个吃?”

        月朗看着楚南星手里那碗咸菜,勉强同意点了点头。

        一锅米粥匀了五碗出来,多出来的一碗楚南星想了想,还是撒了些糖进去。

        吃罢饭,歇息片刻,楚南星便以饲料马匹为由与月朗一同出了门。

        此时天灰蒙一片,地上积雪深深,踩上便“咯吱咯吱”的响,楚南星觉得有趣,脚下走的慢了些,刻意用脚尖去碾了碾,积雪受力堆积两边,露出一个小小的坑来。

        月朗站立在前方,看看楚南星的一举一动,神色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意,待楚南星玩够了朝着他走来,方道,“你今年方几何?”

        楚南星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看着地上的白雪,脚下一扬,顿时细细碎碎的白雪撒在身上,些许几粒飞的高了,顺着衣襟处的缝隙钻进脖子里,激的月朗不自主的耸肩缩脖子。

        待月朗将身上的雪抖落干净后,楚南星早已走远了。他怎肯吃下这亏,弯下腰不顾严寒裹了一团雪在手中,面色如常的追着楚南星而去。

        楚南星见月朗朝着他走过来,深知他秉性,一丈远时便将斗篷扯开扬了起来,挡住自己脸。果不其然,只听见一声闷闷的响声,斗篷朝里凹下,脚背上有东西滴落。楚南星放下斗篷冲着月朗道了一句,“幼稚,”又见他弯下腰,又忙道,“不玩了,不玩了,干正事,干正事,”

        月朗团起一团比他拳头都大的雪团子,微偏着头嘴角上扬无言拒绝他的休战。

        敌人武器已备好,而他手中无寸铁可防,是而楚南星转身拔腿就跑,月朗怎可能放过,手握雪球紧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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