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3:太子视角
我是当朝太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坐拥最高的荣耀。
可我从生在深宫的那一刻开始
我是太子，是储君，是皇长子，是中原未来的希望，是所有皇子的哥哥，是天下人期盼着的乖学生，是不允许犯错样样都要优秀的好学生，是不得不工于心计的皇子……
这么多身份，唯独不是蒋铭。
我是个囚徒，被禁锢在这宫墙里，固执地向往外面的天空，却又不得不像一只笼中鸟，学习繁重沉闷的宫廷礼仪。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不喜欢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背繁杂的文章，不喜欢终日假面待人，不喜欢什么事情都被别人安排好。
我喜欢自由，喜欢外面的天空，喜欢和弟弟妹妹们亲近，单纯的亲近，不带任何目的的亲近。
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我不能和他们坦诚相待，母妃逼迫我，她用她的方式教我权谋，而第一件事，就是要离弟弟妹妹们远一点。
原来，我们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是以后抢占皇位的敌人。
我看着母妃的目光，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直到我十一岁那年，邻国送来一只很珍贵的鸟，它很聪明很漂亮，我非常喜欢它，终日和它玩，那是我在宫里，唯一一个朋友。
然而就在我从学堂归来的时候，它趴在笼子边，已经是不太好的样子。
母妃就站在石桌旁边，笑的亲切。
我僵硬地迈步走过去，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它。
母妃启唇，嫣红的唇吐出最冷漠的话语:“这个小畜生，咬伤了芸娘娘。”
她没有说完，我已经猜到。
它该死了。
我狼狈地跪在地上，泪水模糊视线，我祈求母妃不要杀死它。
然而她只是淡淡看着我，甚至还带着一抹笑。
“动手吧，孩子，我们不能被别人留下话柄，太子不应该有弱点的。”
我抬头，看见残阳如血，她一双眼睛，锐利又无情。
我知道，其实她动动嘴就能解决这件小事，然而她没有，她在等我，等一个合格的太子解决掉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她在看的不是我，是如果以后我碰到一个让我心软的弱点，我会怎么做。
太子，不该有感情。
因为就连感情，也是被安排好的。
那天，我珍爱的鸟儿在我手中，一点点，再不会动，我一直待到它的尸体冰凉。
我甚至，没有再流下一滴眼泪。
我想，我大抵是永久失去了流泪的权利。
连同我的一颗悲悯之心。
自那以后，我就不太爱说话了，也不会轻易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兴趣。
我病态地渴求自由，却又终身被限制。
十五岁那年，冷宫娘娘生下的皇子犯了偷窃罪。
偷了很重要的东西，闹到圣上那里，要判处重刑。
但只有我和母妃知道，不是的，是我们故意陷害的他，我并不清楚她这样做的原因。
我跪在地上，不敢去看父皇的眼睛，只能偷偷去瞄母妃，她看着我，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父皇勃然大怒，他判了那个小孩死刑。
我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手都在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把写着罪状的纸拿来，因为我是证人，我需要画押。
我站不住，只能跪着，我看到那个孩子，他和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他睁着大眼睛摇头，眼中满是乞怜与惊恐。
我颤抖着挪动不了一点我的身体，我害怕，怕的发狂，我不知道该怎么看，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母妃抓着我的手，她笑的慈爱，语调温柔，却暗暗用劲，逼迫着我，终于按上了自己鲜红的手印。
他被拖走了，哭声凄厉，我抖的厉害，嘴唇咬出血来，我看着他的眼睛，满是绝望。
他死了，死在牢里，母妃亲自带我去看，鲜血流了一地。
我是杀死他的刽子手。
从那以后，我就变得不太正常。
我是个完美的太子，一切都完美，沉稳聪明，符合所有人的期许。
只有我知道，我的心，病了，很严重，我的念头常常偏执又极端。
刚开始，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似乎无法改。
这样沉闷的后宫，我不知道如何改。
于是，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真的变成了那样一个人。
偏执极端恐怖，令人心惊。
直到，我遇到了他。
他看起来没有比我大多少，我遇到他时，他正躺在桃树下，半卧着，手边一壶没喝完的酒。
瓣瓣桃花纷扬落下，落在他的乌发，落在他嫣红的唇，白色衣袍翻飞，乱了，白皙的皮肤，俊俏的眉眼，几乎美成了一幅花卷。
我只能闻到浓郁的桃花酿香气。
后来我故意再次遇到他，我笑的温文尔雅，其实心底无一不在叫嚣着拥有。
“我叫蒋铭。”
他点点头，纯澈的眼睛映出我的模样。
我毫不怀疑，他相信了，相信我只是蒋铭，仅此而已。
太干净了，让人联想到干净的冬雪，忍不住，想要去染指想要弄脏他。
这个男人，叫祝羲川。
是我的小帝师。
后来我就惊讶的发现，他似乎不止我一个学生，还有宫里最不受人待见的皇子蒋枭。
他平日里很温柔，我喜欢他身上淡雅的味道，喜欢他润如玉的嗓音给我们讲各种诗篇，更喜欢看他青葱的手指沏茶，他像是四月桃花一般，无处不让我着迷。
和他上课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愉快，当然，除去那个不太正经的蒋枭常常逗得他面红耳赤以外。
我不高兴，我不想让除我以外的任何人看到他羞涩的模样，哪怕是皇弟也不行。
在我观察了蒋枭两月，发现他只是个脓包废物之后，我打消了杀掉他的念头。
所以每每他和祝羲川独处的时候，我总会想办法打断，或者让他出丑。
捉弄一个傻子，何乐而不为呢？
除去每日的上课，我常常会装作好学，来找祝羲川独处，他其实很迟钝，不然怎么没有发现我灼热的目光。
那是冬天，我和他在庭院里探讨诗意。
他在树头发现一只冻僵的鸟儿。
我明白，我自己是没有任何同情心的，我冷漠，对于生命更是如此，我除了在乎自己的生命，剩下在乎的就是无边的利益。
比起那一只鸟，我更在乎他。
我把大氅盖到他身上。
他蹲着，抚摸着那只鸟儿，其实它已经快要没有呼吸，救不回来了，但他不说话，固执的蹲在那，试图温暖那只鸟儿。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我的冷漠与不耐，抬起头，对我说:“铭儿，你要有感情，不能这么冷漠。”
换做旁人说这句话，我一定会不屑地笑出声来。
然而，他盯着我看，眸中亮如星辰，又像是燃着一把火，灼得我的卑劣无处遁形，在寒冷的冬天，他看着我，像是最光明的太阳。
我第一次想，有多久没有人跟我说过“你要用感情”这种话了
记不清了，大概好久好久了吧。
也不知道，是他们不让我有感情，还是我本能地在抗拒。
怎么能忘记那一眼呢，那感受，叫我震撼。
我好像，更喜欢他了。
紧接着，我们度过了一段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尽管我我不喜欢蒋枭，但不能否认，他似乎天生就很热情，是个很浪漫的存在。
他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富有诗意而美好，不论什么时候回想，都会忍不住感叹的程度。
我也曾经天真以为，那将会是永远。
可是，好景不长，父皇驾崩了，各皇子野心勃勃，在我第五次在饭菜里发现毒的时候，母妃带我搬出了皇宫。
她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她带着我奔波流离，收拢人心，渐渐地，有很多人死在我手里，我的一颗心，也在鲜血中泡的麻木。
我病的更严重了，我嗜血，那让我疯狂，杀戮带来无尽快感。
在我登基的前一天，我去让他们把祝羲川请到我府里来，我喜欢看他狼狈，看他被玷污的样子，所以用了这种方式。
甚至，告诉他们不惜一切手段。
在他们离开去捉祝羲川之前，我还补上了一句必要时候可以拿走他的姓名。
一个死的，不会动的祝羲川，不是更听话么？
但是，我失败了，我不知道他这么能打，而我，在登基前夜，蒋枭发动宫变，他将我堵在宫殿里。
他打我，我狼狈的趴在地上。
我吐出一口血沫，大声笑了起来。
原来我这个好弟弟，一直在演戏啊，演得瞒过了所有人，真是可笑。
他盯着我，我回看他，我们遥遥相望。
大殿空的可怕，烛火噼啪燃烧。
“你怎么敢动祝羲川！”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看着他这幅模样，我就痛快，我笑着说:“因为我爱他啊！我爱他，我的好老师，他是多么纯洁啊，我要玷污他，让他这辈子都变成和我一样脏的人，我要囚禁他，看他听命于我！”我歇斯底里，已经不像个正常人。
“你差点杀了他！”他揪着我的领子怒吼
“杀了好啊”下一秒，我笑容敛去，无比阴森，“死了就能永远乖乖听我的话了。”
他一拳砸在我脸上。
他打我，我不动。
我看着远处的王座，出神。
实际上，我已经烂了吧。
以爱的名义，就是一场囚禁，一生囚禁。
我恍然又回到那个黄昏，她眉眼无情，我手中的鸟儿挣扎。
只是那时开始，我已经不会哭了。
鲜血流啊流。
我闭上眼，不是黑暗。
是宫墙外的天，是广袤的天地。
是我梦寐以求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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