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
大山湾里，丁家瑞和赵云海在岭头漫步交谈。&1t;/p>
“什么，你们要成立抗日游击队？”丁家瑞愕然望着赵云海。&1t;/p>
赵云海郑重地点点头：“是啊，你带弟兄们运货去萧山这些天，我专门下山去见了一个朋友，就是为了商量这事。”丁家瑞问道：“你的朋友……他是干什么的？”赵云海回答说：“他是共产党的人，早就劝我参加新四军，成立游击队打日本鬼子，这次我答应他了，只是……山上人手不多，我还是想请你留在山上，好歹帮帮我……”&1t;/p>
“不，这忙我可帮不上。”&1t;/p>
“怎么，你还是不愿帮我？”&1t;/p>
“不是不愿帮你，而是我帮不了！”&1t;/p>
“这……这是为什么？”&1t;/p>
“你知道我有部队，我得下山去找我的部队！”&1t;/p>
赵云海着急道：“哎，梅教官，你不能不讲交情吧，我现在正需要你，你忍心一走了之？”丁家瑞不为所动：“赵大哥，我们可是有言在先！”&1t;/p>
丁家餐厅里，一家人正围着一张圆桌吃饭，梅小兰突然呕吐起来，捂着嘴巴急急跑出餐厅。&1t;/p>
钱彩花和丁家琪、丁宝全面面相觑。&1t;/p>
丁家琪关切地说：“妈，嫂子她……好像病了？”钱彩花紧蹙眉头，思索半晌，吩咐丁宝全道：“宝全，你去镇上快叫马大夫过来给小兰看看吧。”丁家琪自告奋勇说：“妈，让我去好了，我骑脚踏车去，一会儿就到了。”钱彩花点头道：“那好吧，你去镇上请马大夫。宝全，你到我房里坐坐吧，我有事跟你商量……”&1t;/p>
上房小厅上，钱彩花叼着长烟筒，“叭嗒叭嗒”地一个劲吸着。丁宝全透过白色的烟雾，怔怔地看着钱彩花，急遽地思考着。&1t;/p>
钱彩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推测说：“依我看，小兰十有八九是怀孕了！”&1t;/p>
“怀孕……不会吧？”丁宝全一惊，旋即否定地摇摇头道：“不会，大少奶奶和小少爷……就那么一回，就有了身孕？”&1t;/p>
钱彩花愁眉不展地苦笑说：“这事……很难说，有的人夫妻天天守在一起就是怀不了孕，有的人动辄就怀上了。如果小兰果真怀了孕，那你说该怎么么办？”丁宝全谨慎地说：“这……太太，我……不好说……”钱彩花矜持地笑笑：“说吧，我今天叫你过来，是特地请你来商量这事的，你有话尽说，算是帮我出个主意。”&1t;/p>
丁宝全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太太，恕我直言，我们丁家子嗣本就艰难。太太富贵双全，生了两个少爷，可大少爷到底还是没有保住，如今只留下小少爷一根独苗……再说，到太太这个年纪，早该儿孙绕膝了，而太太至今还没有孙子孙女啊。”钱彩花心头一颤，心情沉重地点点头：“是啊，你说得对！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1t;/p>
丁家琪骑着脚踏车急驰而来，身后紧跟着一辆马车，在丁家门前缓缓停下。&1t;/p>
丁家琪先跳下车架好，转身走向马车，从车厢里扶出一位老中医。&1t;/p>
老中医拎着一只藤箱，在丁家琪的搀扶下，拾阶而上，走进大门。&1t;/p>
梅小兰躺在床上，一个老中医正在为她把脉，钱彩花和丁宝全凝神屏息地在旁注视着。&1t;/p>
老中医把完脉，缓缓转过身来，满面喜色地向钱彩花、丁宝全拱手施礼作贺：“丁老太太，恭喜，恭喜呀，你家大少奶奶有喜了！&1t;/p>
钱彩花和丁宝全欣喜相顾。&1t;/p>
钱彩花眉开眼笑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老中医，连忙致谢：“谢谢马大夫，谢谢了！”&1t;/p>
“客气了，客气了。”老中医稍加推辞，收下红包，背起药箱告辞而去。&1t;/p>
躺在床上的梅小兰早已惊得花容失色，凄凄惨惨地悲啼起来。&1t;/p>
钱彩花送走老中医，走回房里，见梅小兰哭得伤心，摆摆手屏退众人，走到床前拉张椅子坐了下来，叹息道：“唉，真是怨孽啊，谁会想到家琪作践你这么一回，你竟然怀上了。你和家瑞成婚后不是天天在一起吗，怎么就是不能让你怀个孩子呢？天意，天意啊！”&1t;/p>
梅小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楚楚可怜地哭道：“妈，那……你说，我……我该怎么办哪？”&1t;/p>
钱彩花凝视着床上的梅小兰，幽幽叹口气道：“其实，早几天家琪就来求过我，说他要娶你，是我没同意。现如今你们有了孩子，那可是丁家的骨血啊，我不给你们名份，怎么对得起孩子啊。”&1t;/p>
梅小兰缓缓坐起，泪流满面地望了钱彩花一眼，嘴巴歙动了半晌，仍没能说出话来，却哭得更伤心了。&1t;/p>
钱彩花耐心地劝导道：“小兰，你还年轻，才十八九岁，家瑞没福气，把你给抛下了，让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守寡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守一辈子的寡，那才叫苦呢。所以，我想啊，既然家琪喜欢，愿意娶你，不在乎你曾是他的嫂子，我想这倒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这样一来，你不用守寡了，我们丁家呢也不必背上让你改嫁再婚的名声。”&1t;/p>
梅小兰哭着抗争道：“不，不，我不能嫁给他！我……是他的嫂子，他畜生不如，我怎能嫁给他？”&1t;/p>
钱彩花沉重地点点头：“是啊，这我知道。可是，你和家瑞毕竟才几天的夫妻呀。家瑞走了，你跟了叔叔，也未尝不可呀。”&1t;/p>
梅小兰断然抗拒说：“不，要我嫁给他，我宁可去死！”&1t;/p>
钱彩花出了梅小兰房间，回到自己房里，忧心忡忡地坐在安乐椅上吸烟，脸色阴沉的怕人。&1t;/p>
少顷，丁宝全走进门来：“太太，你叫我？”&1t;/p>
钱彩花吐出一口浓烟，指指旁边的椅子：“坐吧，我有事跟你商量。”&1t;/p>
丁宝全看看钱彩花的脸色，惴惴不安地在一旁坐下。&1t;/p>
“宝全，小兰宁死不肯嫁给家琪，你说该怎么办？”默然有顷，钱彩花气咻咻地说道。&1t;/p>
丁宝全一愣，嗫嚅说：“太太，大少奶奶宁死不嫁，我……是一个下人，也无法可想啊。要么，我去劝劝大少奶奶……”&1t;/p>
“算了！”钱彩花拿下含在嘴里的烟筒，叹气道：“小兰宁死不嫁，连我的话都不听，你去劝她也不管用。”&1t;/p>
丁宝全担忧地说：“太太，那怎么办呢？要是大少奶奶不肯嫁给小少爷，这事儿就没法收场了……”&1t;/p>
钱彩花泫然欲泣地说：“是啊，她这是存心跟我斗气，存心要让我们丁家出丑，叫我没脸做人呢！”&1t;/p>
丁宝全急忙说：“太太，这可得想想办法。大少奶奶要是坚持不肯嫁给小少爷，一旦走漏了风声，把大少奶奶被人非礼，又怀了孩子的事儿传出去，我们丁家赫赫百年的家声全完了，也影响小少爷以后的前程……”&1t;/p>
钱彩花心头一颤：“对，你说得对！这事决不能由着梅小兰的性子来。家丑不可外扬，我好歹得保住丁家的名声，不能给祖宗丢脸，也得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讨个出身。”&1t;/p>
丁宝全为难地说：“可是，大少奶奶她……”&1t;/p>
钱彩花想了想，毅然决然说：“这事由不得她！她要是不答应，我就绝食，宁可先死在她的前面！”&1t;/p>
丁宝全大惊：“啊，太太，那可不成，你不能这样做，要是苦坏了身子，谁也担当不起啊！大少奶奶那儿可以慢慢劝导……”&1t;/p>
钱彩花负气说：“不，我主意已定，从今天起不喝一口水，不吃一口饭！她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给她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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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小兰面朝里，侧身和衣躺在床上。&1t;/p>
丫环小红用托盘端着饭菜走进门来，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劝道：“大少奶奶，吃饭了，请你起来用餐吧。”&1t;/p>
梅小兰仍然卧着，身子丝纹不动。&1t;/p>
小丫环难过地哭泣起来：“大少奶奶，你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了，照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怎么抗的住啊！还有太太她，也跟你一样……”&1t;/p>
梅小兰身子一颤，慢慢地转过身来，默默地注视着站在床边哭泣的小丫环，一副不可置信之色。&1t;/p>
小丫环哭诉说：“太太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几天来不吃不喝，口口声声说要死在你的前面，宝全大叔和大伙儿苦苦相劝，她就是不听，我听说她老人家已经晕过去几次了，小少爷和我们都快急疯了。”&1t;/p>
梅小兰心头大震，吃惊地盯着小丫环。&1t;/p>
小丫环哭道：“大少奶奶，你好歹吃点吧，有了力气，你可以过去劝劝太太，她平时最疼你，你的话她也许能听……”&1t;/p>
“好吧，你去……去把宝全叔叫到我这儿来，我有话说……”梅小兰心里一酸，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沉吟半晌，有气无力地说道。&1t;/p>
小丫环听了，连忙拭去泪水，应声“是”，转身走出卧房。&1t;/p>
钱彩花也是朝里而卧，把一个冷冷地脊背对着丁宝全和端着一个托盘、惶惶不安的丁家琪。&1t;/p>
丁宝全和丁家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1t;/p>
丁宝全劝道：“太太，你不能这样，你要保重啊！”丁家琪哭道：“妈，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你不能不吃不喝啊！妈，你这个样子，我万死莫赎，罪孽更重了，妈……”&1t;/p>
众人好说歹说，苦苦相劝，钱彩花丝毫不为所动。&1t;/p>
小丫环轻手轻脚地走来，出现在房门前，向丁宝全招了招手。&1t;/p>
丁宝全见了，转身走出钱彩花的卧房。&1t;/p>
丁宝全随小丫环走出卧房，蹙眉问道：“小红，你有什么事吗？”小丫环说：“宝全大叔，大少奶奶叫你过去，她有话要跟你说。”丁宝全眉毛一跳，惊喜地说：“小红，大少奶奶她还跟你说什么没有？”小丫环摇摇头：“没有，她什么也没说，只说请你过去……”丁宝全答应道：“好吧，那……你先过去劝大少奶奶先吃点东西，我马上过去向她请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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