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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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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相互盯了快十秒,又各自把视线转开,  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6爻想稍微活动一下僵着的腰,  结果一动,  就痛得他抽了口凉气,手忍不住又捂到后腰去了。

        他咬着牙在想,  自己昨晚上到底干嘛去了,  这种痛法儿,简直像是和大猩猩摔跤摔了十个回合!

        玄戈看着他这动作,视线迅移开,  想起昨晚两人相互殴打的过程中,6爻撞到床脚时“砰”的那一下——很显然,  后遗症十分严重。

        想到这里,玄戈起身,  顺手揉了揉6爻的头,“你快去洗漱,我去做早饭。”

        一听到“早饭”这个词,  6爻的唾液腺就快分泌,全副注意力都歪到了之后的早餐上,  他迅点了头,  转身就往卫生间走,  十分积极地响应主厨的号召。

        握着门把手,6爻想给对方说声谢谢,结果一转身,正好就看见玄戈背对自己往厨房走。

        伤口呢?

        捏着门把的五指下意识收紧,6爻的视线落在玄戈的背上,带上了疑惑。他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玄戈背上的伤还十分狰狞,血都浸湿了绷带,现在竟然就只剩了几块硬痂。

        悄悄回过头,6爻打开卫生间的门,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自己也是被上天选中的算命少年,不能少见多怪,毕竟在很多人眼里,自己走的也是玄幻风格好吗

        ——可是真的好在意!

        强行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6爻动作很快地刷牙洗脸,刻意地没有往镜子里看一眼。等用毛巾擦脸上的水时,他才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不对。

        拿开毛巾凑近了些,6爻仔仔细细地观察自己的左眼,神色渐渐紧张起来。他伸手轻轻地碰了碰那颗“黑痣”,上面尚未完全消散的死气,瞬间冷透了他的指尖。

        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6爻抿紧了唇——昨晚肯定出事了。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外,厨房里已经传来了炒菜的声音,还夹杂着碗筷的碰击声,带着一丝烟火气的温暖。

        这一刻,6爻有些茫然,他做排除法,如果昨晚玄戈看到了自己深红色的左眼,肯定不会留他到现在,态度也不可能这么自然。

        所以是不是有可能,他昨晚就只是安安静静地过了,没有暴露自己的这个秘密?

        可他自己知道,是不可能的。

        他出生时本就该夭折,是6家人用禁术,将所有的死气都强行集中在左眼,直接封住,才让他活了下来。但封禁之术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牢固,时常都会松动,导致死气外溢。

        以前本命卦盘还在时,离火浮明盘自身带着的凶煞之气,就足以在死气逸散时,直接镇压,帮他挡住侵噬。所以那时他抱着卦盘,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个毛病。

        但这两年,虽然他已经很注意了,但封禁之术还是经常出问题。

        而最让6爻感觉棘手的是,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在死气作的这一段时间里,到底做了些什么。

        原本的好心情如同气泡一样,瞬间就被戳破。6爻站在狭窄的卫生间里,突然就没有勇气开门出去。

        如果,如果玄戈昨晚确实看见了自己变成了血红色的眼睛,那他是不是也会在心底认为自己是怪物?之前的淡定、甚至是怕鬼这个理由,都只是在掩饰而已?

        自己或许又要离开了。

        6爻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毛巾,用力到指节泛白。

        “6爻?”敲门声响起,一个高大的人影投落在门的磨砂玻璃上,玄戈的声音紧接着传进来,“你不舒服吗?出来吃饭了。”

        “我——”声音顿住,6爻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回答,“我马上出来。”

        开门出去时,玄戈下半身还是穿着那条低腰的迷彩军裤,皮带系得非常随便,松松垮垮的。上面套了件纯黑色的背心,肌肉线条展示得毫无遮挡。他唇间含了支细细的薄荷烟,手上正拿着拖把打扫床底。

        见6爻出来,玄戈顺手把烟灭了,抬头问他,“不舒服?”说着,视线就落到6爻的嘴唇上了——应该是被咬破了皮,溢出了一点血珠,扎眼得厉害。

        下意识地否认,“没有,”看他蹲在地上,6爻有些奇怪,“你在干什么?”

        “久了没扫这些偏僻的角落,床底下积的灰不少,人往那儿一靠,灰能糊一脸。”

        听他这么说,6爻的眼神更加奇怪,明显不能理解干嘛有事没事要把脸往床底下靠。

        玄戈也没多解释,几下就给弄干净了,去放拖把、洗手——毕竟,他也不确定以后小猫什么时候又会暴走,打架的时候吃一嘴灰的感觉并不美好,会破坏打架积极性的。

        “吃饭吧,青菜汤锅里还有。”把饭菜都端上桌,玄戈招呼了一句。6爻视线转到餐桌上,现上面摆着两盘什锦炒饭,其中一盘的米饭上,还放着一个煎蛋。

        玄戈推了推盘子边沿,“你的份儿,把煎蛋吃了,长高。”

        在椅子上坐下,6爻舀了一勺炒饭进嘴里,眼睛瞬间就亮了,但很快又低落了下去。小幅度地用勺子戳了戳蛋黄,他看着玄戈,“你不吃吗?”

        玄戈手上捏着勺子柄,回了句,“我又长不高了,吃了浪费世界粮食储备。”

        6爻一听,沉默了几秒,明显有些不服,“我还没满二十岁,我一定会在二十岁以前长到一米八的!”说完又狠狠地吃了一大勺米饭。

        玄戈一听他这语气,笑了,“你现在多高?”

        “一米七九。”6爻的语气各种生无可恋。一厘米其实不是太明显,但他就想凑个整,但都凑了快两年了,这个整数也没凑出来。

        “行,下次多给你煎两个鸡蛋,为你一米八的事业添砖加瓦。”

        6爻没有接话,气氛渐渐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6爻听见玄戈说话了。

        “你都看见了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6爻却听懂了,他咽下嘴里的炒饭,“嗯,看见了。”说着又迟疑地补充了一句,“全好了,只剩了一些硬痂。”

        “我伤口好得快,现在大腿上的伤连疤痕都没有了。”

        6爻垂着眼皮,珍惜地把溏心蛋吃完,克制地没有多问。

        放下手里的勺子,玄戈看着6爻的旋,“你好像并不惊讶。”6爻抬眼,下意识地又咬住了下嘴唇。

        倾身过去,玄戈手指轻轻捏住了对方细白的下巴,“别咬,把自己嘴唇都咬出血了。”

        可能是对方凑得太近,6爻微微睁大眼,但下意识地就按照玄戈说的,松开了牙齿。

        玄戈就着姿势,拇指小心地擦了擦那点血珠,低声夸奖,“乖了。”

        感觉耳朵有些烫,6爻错开视线,回答之前的问题,“我惊讶的。”

        “没看出来。”坐回自己的位置,见6爻一双清凌凌地眼看着自己,玄戈笑了,“好,你惊讶,是我眼睛不好。”

        吃过早饭,玄戈就出门去锦食,走之前还留了备用钥匙给6爻。

        等人走了,房子里就完全地安静下来。6爻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前摆着那把造型奇怪的刀。他回忆了好一会儿,干脆拿了墨水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连画了好几页才确定了方案。

        伸手从旁边把自己的双肩包拖过来,打开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6爻从侧面的小口袋里,摸了九块白色的石子出来,每一块上面,都用颜色不同的线条画了几笔。

        6爻嘴唇上下翻动,快地念着什么,同时把九块石子都按照某种规律摆好,将那把刀围在了中间。

        对比着自己画的草图,确定位置没有出入,6爻这才进行下一步。他弄破了指尖,在每一块白色石子上,都沾了滴自己的血上去,随后盘腿坐正,收敛了心神,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普告九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室内的气流慢慢产生了变化,6爻每出一个字音,就能明显地看到,刀面上的纹路变浅了一分。几分钟后,在6爻声音停止时,刻纹已经完全消失。

        而从中逸散出来的团团血气与黑气,都被白色石子迅吸收。之后,石子的表面又添了几丝红黑色的裂纹。

        6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石子收回包里。在地板上呆坐了一会儿,他重新拿起之前的墨水笔,在白纸上认真写字,

        “谢谢你的照顾,我走了。”

        笔尖悬在纸面上,动了好几次,却都没写下其它任何文字。6爻看着纸上的字迹,有些出神,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放弃了一样,换下一行,一笔一划地写好自己的名字,6爻。

        将三枚硬币拿出来压在纸上,6爻就去沙边收拾自己的东西。才折好衣服,他又站起来几步过去,重新把硬币拿起来握在了手心里。

        以及写了锦食的地址、还签了玄戈名字的硬纸片,6爻纠结了一下,也重新放回了包里,并且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本来就是写给我的。

        东西收拾好,6爻又勤快地去接了一点水,仔细地浇了小阳台上养着的薄荷,拿毛巾擦了一遍地板,打扫厨房,连锅盖都洗得光亮照人。

        等卫生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6爻才提着自己的双肩包,跨出了门。

        晚上。

        玄戈把三鲜肉片汤装在餐盒里,又装了满满一盒水果什锦饭,最后用袋子打包好。正关店门,一个常来的熟客路过,和他打招呼,“老板今天关门关得挺早的,”可能是看见了店门口的餐盒,对方笑道,“这么多夜宵不怕吃胖了?”

        玄戈把钥匙勾在小拇指上,嘴角的笑意就没消下去,挺耐心,“不是夜宵,家里养了一只猫,”他顿了顿,笑容更深了一点,“娇气,不好养,还爱挠人。”

        “带回去给猫吃的?”对方也没怀疑,反而深有感触,“就是啊,猫都娇气,我家里那个小祖宗也是,挑食得厉害!什么都不喜欢吃,愁死了……”

        玄戈听着只是笑,心里想着,其实再娇气一点也没关系。

        到了家门口,玄戈拿钥匙开了门,里面没开灯。

        手习惯地放到开关上,正准备按下去,却顿住了,沉默了几秒,玄戈试探性地开口,”6爻?“

        意料之中的,没人回应。

        玄戈站在门口,背后是暖黄色的楼道灯光,眼前是静默的黑暗,就这么站了快一分钟,他最后还是按下了开关。

        果然,迎接他的,依然是满室的空旷冷清。

        把还热着的饭菜放到桌上,就看见6爻留下的纸片。

        视线在上面黏了一会儿,玄戈紧绷着的唇角慢慢勾了抹笑出来,叹了口气,声音几不可闻,“还真是跑得快,我就这么不让你信任吗。”

        木箱有人小腿那么高,漆面是褐色的,看起来精致又古旧。

        “你父母和姐姐现在的症状,白天时昏迷不醒,到了晚上,就会暴躁易怒,都是因为这箱子里的东西。”他进门时就算了一卦,江家从卦象上看,是顺风顺水、复贵盈门的命数,不该出这种糟心事。

        若不是天意,那就是人为了。

        江放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一跳——家里人的情况,他是谁都没有告诉,连程骁都只知道是得了怪病,不知道详情。难道真的是算出来的?或者,是有人想趁机算计他们家,所以把消息查得极深?

        心里的计较没有表现出来,江放看向6爻,“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6爻正想自己动手,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玄戈先一步站过去,单手就把沉重的木箱盖子掀开了,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竹简,很多系绳都已经断开,零零散散的。

        “这一箱数量挺庞大的,应该是从地下直接拿上来的吧?”6爻捂住自己的右眼,凝神用左眼去看,现上面虽然缠着丝丝缕缕的阴气和死气,但威力没多大。

        他蹲到箱子前,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注意到木箱的盖子。6爻中指屈着敲了敲,朝着江放,“我不动这些竹简,你能把这盖子给拆了吗?我觉得应该是双层,里面有东西。”

        江放点头,找来工具,自己亲自动手。6爻在旁边指挥,“就是这里有一条直线……对你看不见,我手指这里,沿着这里往下切……”

        折腾了十几分钟,才把木盖一分为二。

        一阵腥臭。

        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木盖夹层上满刻的诡异纹路,表面上全是凝固的鲜血,味道让人十分难以忘怀。

        程骁更是捂着鼻子,一蹦三尺远,“小爷前天吃的小龙虾都快吐出来了!”

        6爻仔仔细细看了看,表情显得有几分严肃。

        “大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听江放问,6爻摇摇头,眉心慢慢松下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你们都退远一点。”

        接着,他把双肩包打开,手伸到里面找东西。程骁一脸期待地盯着,兴奋不已,想看看6大师会拿出什么降妖伏魔的珍宝,结果是——一个一次性口罩?

        6爻仔细地把口罩戴上,这才觉得呼吸好受一点。之后又翻找了好一会儿,摸出来一大把白色小石头。

        蹲下、身,6爻把满是刻纹的木箱盖子摆在中间,又拿了四十二颗石子,按照一种奇异的顺序摆好。最后从包里拿出一块手掌大小的红色石板,放到了离位,石板很薄,打磨光滑,上面还乱七八糟地画着很多纹路。

        一边做准备工作,6爻一边解释,“这木盖的夹层里面,画的是集结病气和阴气的刻纹,再加上这一箱竹简,也不知道是从哪座古墓里搬出来的,也有点小问题,所以这两样东西相互帮助相互提升。病气和死气多了,人身上生气的循环就会受到干扰,表现出来就是生莫名其妙的怪病。”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6爻没再解释下去,而是闭上眼,凝神静气,压低了声音,语极快,“……威光下地,断绝邪源……降临真气,万魔擎拳……”

        随着一个接一个字音地吐出,红色石板突然十分违反物理常规地,漂浮在了白色石子组成的法阵的正中央。随后,一抹指节大小的红色火焰自石板中出现。

        与此同时,木盖上的血气突然肉眼可见地变得粘稠起来,像是察觉到了来自火焰的威胁,开始快地朝四面流动,但又像是被什么困住了,没办法扩散开去。

        程骁站旁边愣愣地看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声音也结结巴巴,“这……这也太魔幻了!”

        而守在6爻身边的玄戈,从头到尾,眼神都紧盯着那抹火焰。

        过了两分钟,6爻睁开眼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膝盖。程骁指了指,“6——6大仙,那个火,不用管吗?”

        “不用,它比较智能,把刻纹和不好的东西烧完了,自己就会熄灭的。”

        感觉三观已经被颠覆,程骁咽了咽口水,又忍不住好奇,“6大师,你拿出来的那块红色石板上写的什么?是蕴含着奇异力量的图腾吗?还是杀灭妖魔的咒文?”

        6爻看了看石板上面乱糟糟的笔画,诚恳地点头,“嗯,和你说的差不多。”

        而玄戈却知道6爻是在撒谎,因为他认得那些字,写的明明是,“不讲故事自己先睡了的骗子,我生气了!”

        这——是谁写的?自己为什么又能辨认?

        红色的火焰燃了近五分钟,才慢慢熄灭,6爻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的火似乎要旺些,烧东西的效率也挺高。

        木盖上的刻纹已经消失,原本粘稠的血液也不见了,6爻把红色石板放回包里,而地面上白色的石子已经纷纷碎成了粉末,算是一次性耗损了。

        “应该是有人在算计你们家,以后小心一点,这刻纹比较阴毒,如果再过几天,你家里的人不死也会疯。”说完这句,6爻就没再开口了。不过他始终很在意刻纹中几个特殊的笔画顺序。

        ——那是6家的习惯。

        走的时候,6爻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千万不要说我来过,不要提我的名字。”

        程骁瞬间振奋,“6大师!您是有什么秘密需要大家一起保守吗?或者您身负绝学但不能暴露,否则会遭到仇家的追杀?”

        有些疑惑地摇头,6爻表示,“因为我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家里人在全国各地找我啊,不过我跑得比较快,他们一直没找到,所以不能暴露。”

        “……”

        两人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锦食。玄戈把店门打开,又开了里面的灯,转身就看见6爻跟在自己身后,欲言又止的,他忍不住笑,“想和我说什么?”

        把揣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拇指食指间捏着一张银、行卡,6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纠结了好久,最后憋出来两个字,“给你。”

        卡是之前江放给的酬劳。

        玄戈有些惊讶,“真的给我?”

        “嗯,”6爻点头,“交生活费。”

        “你又吃不了多少,这里面钱太多了。”

        6爻非常坚定,“都给你。”

        看他这么固执,玄戈还是伸手接了。又揉了揉6爻的头,眼里漫开笑意,“谢谢你。”

        谢谢你信任我。

        下午,玄戈准备熬一锅汤出来,不过厨房生姜用完了,就拿了两百给6爻,“就是上次散步,我们路过的那家店,要一袋生姜,剩下的钱给你买糖吃。”

        6爻瞪了玄戈一眼,接了钱就准备出门,现外面像是要下雨,又倒回来拿了把伞在手里。

        选了一袋长相都非常均匀的生姜,6爻又拿了一个形状圆润的土豆,准备买回去让玄戈炒土豆丝吃。正想得开心,就听老板在问,“你表哥是在忙吧?”

        6爻反应了两秒,才想起“表哥”指的是谁,“嗯,店里人多,东西不够所以叫我来买。”

        “你们兄弟的感情挺好的,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兄弟之间相互扶持才走得远……”

        对方说一句6爻点一下头,额前的碎一晃一晃的,卖菜老板话锋一转,“小6,你有女朋友了吗?”

        这问题6爻回答得很熟练,“大叔,我还小,最近几年都不准备谈恋爱。”说着,一边又选了两个皮蛋,准备拿回去做皮蛋瘦肉粥。

        刚把手里的钱递过去,6爻视线突然有一瞬间的模糊。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6爻笑容有些不自然,伸手接了零钱,看都没看就揣在了口袋里,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卖菜老板感叹,“果然是年轻人,毛毛躁躁的。”

        6爻沿着来时的路走了一段,突然停下来,换了个方向。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是封禁又松动了,死气侵蚀着左眼,视野里一片血红,根本看不清路。

        眼睛肯定已经变红了。

        6爻一手捂着左眼,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回去,一定不能回去,回去了就会被玄戈看到。

        记忆里,正在给生病的猫梳毛的老婆婆和颜悦色地,“小6啊,你要是没地方去,就留在这里陪陪婆婆吧,反正现在,你给小猫包扎伤口的技术,没一百分也有九十九了……”

        下一秒,他又看见之前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婆,满脸的惊恐,眼睛睁得很大,嘴角的肌肉因为恐惧一直在抽搐,连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快滚出去——滚出去!”

        他要是回去,被玄戈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会像以前一样被赶走的。

        ——不行,一定不能回去。

        外面的雨下得有些大,玄戈看了眼时间,现都过去快一个半小时了,6爻还没回来。放心不下,他干脆拿了把伞,把门关了,就出去找人。

        站在岔路口,玄戈表情有些沉。刚才卖菜的老板说,6爻一个小时以前就走了——那人到哪儿去了?

        心里莫名有些慌,玄戈没再迟疑,凭直觉选了个方向。

        贯通相连的小巷路线错综复杂,玄戈见了岔路口全凭感觉走,雨越下越大,打落在伞面上,“噼啪”声就没有断过。

        路过一个岔口,玄戈看见地上散着的购物袋,心里突然就是一紧。加快了度,他脚步匆匆地往巷子里跑。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脚步慢了下来。

        在距离玄戈十几米远的地方,6爻浑身都已经湿透了,靠墙站着,左手手指紧紧地抠在粗糙的水泥墙表面,鲜血顺着墙面流下来,让人心惊。而他垂着的右手,还牢牢提着一袋生姜。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靠近,神色冷漠的6爻偏头看过去,皮肤白得惊人,血红色的眼里映出了玄戈的影子。

        “我到这里来见你,可不是听你说这些虚的。”6泽林手握着茶杯在桌上轻轻打圈,杯底和桌面摩擦出的声音,十分磨人耳朵。

        “是是是,这是当然。”6辅图连连点头,他语气小心,“那大少您是?”

        “刻纹的事。”晃了晃杯中清澈的茶水,6泽林语气平淡,“之前听说,交给你的那把刀不见了?”

        就知道是这件事,6辅图后背瞬间出了一阵冷汗,“是这样,我也不敢推卸责任。”他咽了口唾沫,嗓子还是干,“一次偶然,我撞见了一个做菜的,现对方竟然是难得的极阳时候出生的人,正好可以拿来试试新刻纹的效果,只是没想到……四次都失手了。”

        看了眼6泽林,现对方没什么表情,他只好继续往下说,“后来……后来我手上画了刻纹的纸自燃,吓了我一大跳,我就估计着,那人背后是有高人出手,这才把刀上的刻纹给毁了,我就没敢再动。”

        当时刻纹纸自燃,6辅图吓得好几天没睡好,他明白这是那位高人对他的警告,所以再是心痒,他都没有再去动那个叫玄戈的人。

        虽然他是想搭上6泽林的船,但也不想丢了命。

        “你找的那个极阳时候出生的人,只是个厨师?”

        “对对对,就是做菜的,”6辅图连忙点头,“我去查过他的底,以前住在乡下,又偏僻又穷,后来被远房表亲接到了b市。前段时间,他亲戚也死了,他就接手了亲戚留下的饭馆。”

        他也是查过了才敢动手,怕触了霉头,只是没想到还是阴沟里翻了船。

        “这样啊,”意味不明地说了句,6泽林看着6辅图,“那,动手那个人,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头绪?”6辅图皱了皱眉,小幅度地摇了头,“还没有头绪,对方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大少,等我再去查查?”

        “嗯,好好查。”放下茶杯,6泽林站起来,文质彬彬的一个年轻人,“那就辛苦堂叔了,侄儿有事先走。”

        他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如果最后查出来,是我那个离家出走的弟弟干的,记得通知我。”

        等门被关上,6辅图端着白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一口气喝完,才解了嗓子的渴。坐到椅子上,他琢磨着6泽林最后留的那句话,

        ——离家出走的弟弟?难道是那个父母双亡、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6小少爷?

        6爻站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正看路边推着车卖的卤菜咽口水,就现茶楼里终于有人出来了。他往那边看了一眼,视线忽然定住。

        6泽林?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但6爻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行道树后面。

        回忆起之前看见的那个中年男人,6爻终于想起来,自己很久以前远远见过他一面,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一个远房堂叔,辅字辈,好像是叫6辅图?

        过了几分钟,茶楼门口又有一个人急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站在路边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招了辆出租车走了。

        6爻没有再跟上去,心里已经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他脸色有些沉,在原地站了十几分钟,才收拾好心情。

        看了看天色,6爻准备回锦食,玄戈还在等他,不过他往前跨了一步,突然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过了饭点,店里暂时没客人,玄戈站在门口抽烟,时不时往路口看。手机响时,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下意识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挂断。

        电话接通。

        “迷路了?”玄戈往后退了半步,背靠在墙上,姿势显得十分放松。左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他笑声有些低,被夜风修饰得非常柔和,“我来接你。”

        不知道电话里又说了什么,他耐心很好,带着点诱哄的味道,“我很快就过来了,你站原地别乱跑就好。”

        打完电话,玄戈先去把店门草草关上,之后掏了车钥匙出来,跨上了纯黑色的重机车。

        另一边,6爻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了卖卤味的大叔,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想了想又提议,“大叔,我专业算卦,可以算财运婚姻灾祸转运,为了感谢你把手机借我,我免费替你算一卦吧?”

        于是等满心担忧的玄戈骑着重机车,停在6爻面前时,就看见他家小猫没有半点可怜,手上正拿着好几串卤土豆片,吃得满嘴是油。

        “你来得这么快啊!”6爻看了看手上还剩下的两串土豆,十分大方地全递给了玄戈。

        玄戈扬了扬下巴,示意自己手不方便,于是,6爻自觉地近了一步,把土豆片喂到玄戈嘴边,还一边安利,

        “这个味道好好!我刚刚借的卖卤味大叔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为了表示感谢,就替他算了一卦,他说我算得非常准,送了五串土豆片给我,开心,很谢谢他。”

        玄戈见他满眼舍不得地盯着土豆,忽然很想摸摸他的头,有些心疼——别人给与的一丁点儿善意,他都会很珍惜,并且努力去报答。

        眼看着玄戈解决完最后一片土豆,6爻手里拿着空荡荡的竹签,低落了半秒,又期待地问玄戈,“好吃吧?”

        “好吃。”玄戈很捧场,见6爻笑了,这才伸手把安全头盔给他,“上来吧,饿了吗?”

        戴上头盔,6爻声音瓮瓮的,“饿了。”

        “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轰鸣声响起,黑色的机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尾。

        回去之后,玄戈就现6爻有些不对劲。等他到隔壁便利店去买薄荷烟,6爻也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和小尾巴一样。

        有些无奈,玄戈停下转身,“6小猫,一秒见不到我,就舍不得?”

        6爻因为对方急刹车,直接撞了上去,被扶着站稳,他揉了揉额头,“没,我……”想不出好理由,只好坦白,“我是在保护你。”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谁是小猫?”

        “谁应了谁就是。”晚上气温降得低,玄戈帮6爻挡着风,低头问,“是出了什么事?”语气笃定。

        不知道自己哪里暴露的,6爻垂头丧气地跟着回了店里,玄戈花两分钟给他做了盘水果沙拉,放到桌上,“别不开心了,能说吗?”

        6爻点头,吃了块儿苹果,心情又好了,他理了理思路,“你还记得之前,几次跑来找你打架的那群人,他们拿的造型奇怪的刀吗?”

        “记得。”玄戈坐到他对面,点头,“你还告诉我,那把刀很特殊。”

        “嗯,确实很特殊。”6爻尽量把话说得简单一点,“那把刀特殊在它的刀面上有‘刻纹’,所谓的‘刻纹’,就是从几千年前传下来的,能够吸收存储一些‘气’的纹路,比如生气、死气、凶煞之气。”

        见玄戈点头“嗯”了一声,6爻继续往下说,“玄术在华国历史非常长,流派也特别多,也有很多专门从事这一行的家族。这些人里面,有些就非常喜欢研究‘刻纹’的效果。古书上记载了很多‘刻纹’,但到了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效果了,所以就需要有人做实验。”

        玄戈很快就明白过来,“所以我就被当成了实验对象?”

        6爻点点头,“你的命盘我算不出来,一直都在变,所以别人肯定也看不明白。那个决定找你下手的人,可能有点水,把你当成了极阳的命格,也就是阳月阳日午时出生的人,这样的人是最适合测试阴煞之气刻纹的。”

        听到这里,玄戈心里压着的一股戾气有些按不住,明明还是一样的眉眼,却带上了些令人心惊的凶气。

        怕吓到6爻,他低头,五指灵活地把玩儿着打火机,语气克制,“所以那伙人三番四次地过来找我,就是这个原因?”

        “嗯,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说着,6爻用牙签戳了一块儿小番茄,递给对方,表情十分认真,“这段时间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担心。”

        玄戈没回答,只是凑过去,就着6爻的手,双唇微张,把牙签上的半块小番茄含在了嘴里,汁水沾染了唇色。

        近距离地看对方的嘴唇,6爻忽然现,玄戈的鼻梁和嘴唇都非常好看,视线不由地多停了几秒。

        结果一抬眼,就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6爻赶紧移开了视线。

        然后,他就听见了玄戈的声音,低低哑哑的,有些近,“那以后就拜托你了。”

        “嗯,确实很少见,我没碰到过和我一个姓的人。”玄戈不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所以也没觉得被冒犯,语气挺平和,完全没有干架时的凶气。他把三枚硬币递过去,“你要的。”

        “啊?”6爻傻了两秒才伸手接过来,努力让注意力转到算卦上,把脑子里刷屏的“怎么名字就叫玄戈了呢”给忽略掉。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走流程,“你伸手碰碰这三枚硬币。”

        见玄戈十分配合,他还特别耐心地解释,“碰碰硬币,是让你自身的‘气’和硬币产生联系,卦象的指向性就会明确一些。古时候都是用铜钱,现在真的铜钱不好找,硬币也能行。”

        玄戈点头,没接话。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突然现对方左眼的眼皮上,有一颗颜色浅淡的黑痣,只在垂下眼睑时才能看得见。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在意这颗痣,没忍住连看了好几眼。

        切换到专业模式的6爻还是挺有范儿的,他把三枚硬币抛到桌面上,看了看卦象,开口笃定地说到,“你是家中长男,父母双全,有一个妹妹。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六岁的时候差点因为水夭折,性命保住了,但留下了伤病。家人和睦,不过去年冬天,你的父亲去世了。”

        说完,6爻偏头看向玄戈,特别期待地问,“我说得对吧?”

        玄戈对上他的眼神,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都不对。”

        天打五雷轰。

        6爻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抖,“没……没有一句是对的?”

        “有一个是对的。”

        绝处看到了希望的光,6爻瞬间精神振奋,“是哪里?”

        “男,我确实是男的。”话里带着点笑意。

        猛地伸手扶住桌子,6爻特别悲痛,“除了性别,都不准吗?”

        玄戈觉得他都要哭出来了,但还是实话实说,“不准。”

        自己丢脸真的丢大了,6爻好想去天台……静一静,他站直了身体,揉揉手腕,又吸了吸鼻子,化悲愤为力量,“再来再来,我再算一次!”

        虽然在间隔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着算两次,不怎么符合行业规范,但6爻不甘心啊!

        玄戈也没有提出质疑,只是点头,“好。”视线落在桌面的硬币上,他紧握着的手又松开,手心都出了一层细汗。

        这一次,6爻决心要挽回自己摔了粉碎的面子,还跑去仔细洗了手,又做了九次深呼吸,力求沉心静气。丢开手里的硬币后,他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解析卦象,

        “你三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家中有个哥哥。最近一个月,母亲也离世了。不过你恪尽孝道,你母亲走得应该没有遗憾。”

        小心地看向玄戈,6爻现对方准备开口,他迅举手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可怜兮兮地,“能先给个预警吗,点头yes摇头no?”

        玄戈果断摇了头。

        内心暴风哭泣,6爻盯着卦象,伤心地喃喃自语,“怎么就算不准呢?等等……不对啊,就算是我算错了,一个人也不可能会有两副命格。”

        他很快摆好之前的卦象,确定有问题,咬咬牙,把三枚硬币重新拿到手里,看向玄戈,“可以再碰一碰吗?”

        玄戈又依言碰了,6爻抿着唇,重新起了一卦。他现自己没有猜错,这一次出现的,又是另一副命格——父母双亡、体弱多病、活不过十八那种。

        算卦这么多年,6爻第一次怀疑自己,真的已经不是那个被上天选中的少年了!捂了捂心口,他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和“玄戈”两个字犯冲——不管是刻了这两个字的卦盘,还是叫这个名字的人。或者是,他算卦的技能点灭了?

        心好痛!

        伸手抓了桌面上的硬币,6爻转身就往门外冲,走出去又转身探了个脑袋进来,语特别快,“我想去验证一个级重要的问题,这三枚硬币我借来用一下,之后一定还给你!”说完就跑不见了。

        站在原地,玄戈看着空荡荡的桌面,眼神有一瞬的迷茫。其实两年以前的所以事情,他一点记忆都没有。那时他被老爷子救了,醒来之后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家在哪里、有没有亲人,唯有“玄戈”这两个字像是刻在他脑海里一样,所以才被他拿来作了自己的名字。

        他无数次地想要回忆起以前的事,甚至期望有一天能够有人突然来到他面前,说一直都在找他。

        可是都没有。

        玄戈也从来不信算命看相之类的江湖骗术,但在某一秒,他是真的希望对方能够算出来,算出那些被他忘记了的事情。

        之前听6爻说的话,他虽然没有记忆,但心里有个声音隐隐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没有妹妹,甚至没有父母。

        这时,门口又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然后他就看见6爻扒着门框,一边喘着气,“恩——玄戈,你大腿上的伤口又长又深,流了好多血,千万不要碰水,昨天我大概包扎了一下,但最好还是去医院换药,重新包一包。还有还有,抗生素要继续吃,最好打一针破伤风以防万一!”

        噼里啪啦说了一串,没等玄戈反应,6爻又转身风一样地跑了。

        玄戈等门从外面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了自己一个人,才低头看向自己大腿上绑着的纱布。伸手解开打的结,如果6爻还在,就会现,昨天晚上血肉翻卷的伤口,现在竟然已经完全愈合,只剩下一道深色的疤痕。

        而玄戈自己清楚,这道疤痕不出三天,也会完全消失掉。

        手里捏着纱布,玄戈脸上没什么表情——因为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以6爻才算不出他的命数吗?

        被他恩人念着的6爻一口气跑下楼,站在小区门口选了个方向。他记得在公交车上有见过一个寺庙,沿路跑过去,果然看到了朱红色的外墙。放慢步子,6爻挨着围墙走到了后面的民俗小吃街,虽然不是节假日,但里面人还不少。

        他实在是穷,纸笔都没有,只好站在原地,猛吸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免费算卦——”

        6爻嚎的这一嗓子,把路边的游客、卖糖葫芦的大叔、正买香烛的老太太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他一看,哎呀有效果!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嚎,

        “免费算卦啦,不要钱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后悔一辈子——”

        音调抑扬顿挫的,尾音拖得老长,还越喊越有节奏感。

        推着小车卖糖葫芦的大叔靠过来,从上到下地打量他,“小兄弟,你会算卦?”

        “会会会,不会我瞎嚷嚷什么?”6爻说着,视线克制地在糖葫芦上绕了一圈,唾液腺静悄悄地分泌。

        “那你给我算算?我今天这糖葫芦可以卖出去几串?”

        这问题有些刁钻,不过6爻也不在意,算什么不是算,他能承受得住!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币,6爻突然舍不得拿出来用,干脆换成了“观梅数”的算法。

        “今天你这糖葫芦一根也卖不出去,十点,这里会有车把你这些糖葫芦都给碾过去,不过你人没事,也没有人员伤亡……”

        还没说完,对方就嗤笑了一声,“哄你大哥我呢?看看指示牌,这里是民俗街,禁止车辆进来,不识字?要我说,做人不能这么缺德,什么屁话都敢往外蹦。”说完就把着自己的小推车走开了。

        6爻揉了揉还堵着的鼻子,心里也挺没底的。他跑出来是想试试,自己算卦到底还准不准,是只对玄戈和卦盘不准呢,还是对谁都不准了。所以被嘲讽了他也没反驳回去,只是找了个角落站着。

        十点,6爻正闻着炸豆腐的香味儿咽口水,突然听见远远传来几声惊叫,他一凛,瞬间站直了,朝西北的方向看过去。没一会儿,就看见一辆小面包车冲了进来,像是刹车失了灵,横冲直撞的。

        6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捏紧了手里的硬币。

        民俗街一时间有些混乱,卖糖葫芦的人赶紧推着小推车往边上跑,但眼看车直冲冲地撞了过来,瞬间松开推车把手,自己先躲到了一边。

        最后面包车撞到墙上才慢慢停下来,虽然没有伤亡,但周围的人都是惊魂未定。卖糖葫芦的看了看被撞翻过去了的小推车,以及掉了一地还被碾碎了的糖葫芦,突然想起之前那个小年轻说的,十点,会有车把他的糖葫芦都碾过去。

        背上立刻就出了一层冷汗,他想找那个算卦的年轻人,却现已经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而6爻又换地方帮人算了三卦,三卦都很准,顺便得了两句诚心诚意的“希望你长命百岁”。这让他好好地松了口气,自己果然还是那个被上天选中的算卦少年!

        心情指数快上升,6爻准备回去把硬币还给玄戈。一边走,他还边在心里做了个加减法——诚心诚意的一句“希望你长命百岁”能让他多活一天,加加减减,现在也攒了足有七十几天了。

        不过七十几天,两个多月,时间好紧迫。6爻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的卦盘你到底在哪儿,再找不到你,我真的要死了!

        玄戈进门之后,先把上衣给脱了,随着动作,胸骨还有些闷痛——之前6爻最后那一下,是真的下了狠手,要是多来几次,他不死也得半残。不过幸好,自己恢复度快。

        随意地把正滴水的衣服裤子都丢进洗衣机,小麦色的皮肤和紧实的肌肉毫无遮挡地露了出来。

        找了条毛巾,玄戈正单手擦着头,就现6爻还站在旁边,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神紧张,头都打湿了贴在脸上,显得皮肤更白了,像白瓷做的一样。

        他嘴角微弯,“不去洗澡?”

        6爻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很多,最后全堵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站原地迈不动步子,手里拿着的毛巾都快被扯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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