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孟狸的遭遇

“爹，迅哥，你们怎么来了？“拜别了魏髯，石怯这才注意到石锋和石迅的身影，看着熟悉的两人，石怯有些好奇的问道，丝毫不觉得这么晚还没有回家是一件不对的事情。

        “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我们再不来找你，你娘可要担心死了。“石锋有些没好气的说道，听到自己父亲的话，石怯这才注意到此时已然是晚上了，自己竟然看魏髯打铁打了一个晚上？现在想来，石怯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的记忆里，时间仅仅只是一晃而过，他看着石锋和石迅，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

        “爹，我还真没注意到，那咱们回去吧。“石怯的口气里带着些许的抱歉，这让石锋很是满意，问过了一旁的老伯现在距离宵禁的时间，知道还有点时间才真到了宵禁的时候，一家三口便赶紧趁着时间还没到离开了工师寮，向着升道坊而去。

        回到升道坊，自然少不了众人的一阵盘问，听到石怯原来是看别人打铁入了神，不由引得众人阵阵笑，石怯也不在乎，一边吃着黄米做成的饭，一边跟新朋友们打着招呼，此时小孩儿们欢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坊内的管理并不像坊外那么严格，再加上今天又是众人齐聚的第一天。

        死里逃生之后，自然有许多感慨，几个大人边喝着水边聊天，直等到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这才睡去，此时星河漫漫，升道坊中也因为众人的齐心协力清出了一大块的地方，几个人也不忌讳，潦草的分成了几家便在空地上铺起被子睡觉，一派和谐的样子。

        而在此刻，荆南侯畿领的另一边，丰城铁矿山中，跟石锋等人一起来到丰城的其他难民们，正在过着与他们截然不同的生活，而相比起能够居住在丰城的一万三千名难民，来到丰城铁矿的难民人数则达到了四万人，占据整个难民队伍的三分之二，而他们现在所过的生活，用水深火热来形容，最为合适不过。

        丰城铁矿，乃是整个荆南侯畿领之内最为重要的一处财产，凭借着这座铁矿才让荆南侯在周围的诸侯中奠定了霸主的地位，并且拥有足够的财富去建立一座奢侈的宫殿，和一个可以容纳二十万人的城市，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丰城铁矿才有了丰城，与丰城铁矿上千年的历史相比，丰城短短二百年的历史，着实是有些不够看的。

        而丰城铁矿也着实对得起如此看重它的人们，每年从这里都可以挖出数十万吨的铁矿石用来冶炼，制作出成千上万的武器来贩卖，在这个时代，铁器贩卖其中的利润，丝毫不比卖盐赚的少，这也难怪荆南侯会把整个领地之内仅次于近卫军的部队派驻在这里，以保证丰城铁矿的正常运转。

        不过于丰城铁矿带来的利润成正比的，则是这里矿工的高死亡率以及极为恶劣的生活环境。

        这座铁矿，已经开挖了上千年的时间，表面的铁矿层早已经被前人开采殆尽，如今的挖掘，全部是在山峦的内部进行，而想要获得其中的铁矿石，就必须要让矿工钻入到深不见底的隧道中去，弯着腰用镐头去挖掘其中的铁矿石，才能得到这些黑色的白银。

        可以想见，其中的环境到底有多么的糟糕，闷热的地底，不见天日的环境，阴暗潮湿的空气，脚底下还有不明生物来来回回，周遭的氛围则是沉默的让人可怕，在这种地方工作，心情是绝对不会好的，这也是为什么丰城铁矿会有如此众多军队的原因，他们就是专门对付那些心情不好的人。

        孟狸此时便在丰城铁矿工作着，他的背上是一个差不多半人高的背篓，上半身没有穿任何的衣服，背篓的麻绳直接搁置在孟狸年仅十四岁的肩膀之上，搭载着铁矿的重量，两道麻绳深深的扎在这幼小的肩膀上，周围的肌肤已经因为充血开始变得黑紫，持续两个小时的洞底生活让孟狸很想坐下来，放下背篓休息一下。

        可他却不能那么做，从前天乘着驴车被逮到丰城铁矿山后，孟狸除了在刚来的第一天吃了一顿饱饭，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之外，便再也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在这里，想要吃上一顿饱饭，就必须完成监工们每天定下的标准，若是没有完成，就只能吃一半的饭，甚至有可能不给饭吃，孟狸昨天便是如此，所以今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休息了。

        镐头敲击岩石的声音叮叮当当，狭小的通道中根本没有人多余的空间，为了尽可能的让几个工人一起开采矿石，提高开采的数量，在地底的时候就必须把背篓时刻背在身上不能放下，以减少占据的空间，巨大的重量压在孟狸的身上，可他却不敢晃动自己的身体。

        在他的额头上，此时正用布条绑着一盏油灯，这是专门给他们这些矿工在黑暗的地底世界照明用的，可是这灯设计的实在很是简陋，除了低低的沿口之外，便再也没有可以阻挠灯里的油漫出来的工具，只要人一个晃荡，这油灯里的油便会溢出来落在人的脸上，孟狸体会过那滋味，他可不想再一次体会了。

        此时在孟狸的身边，还有几个人也在默默的用镐头开采着铁矿石，整个矿洞之中没有人说话，唯有镐头的声音叮呤咣啷吵得厉害，他们包括孟狸自己全部都是从河北逃难到丰城的难民，只不过他们显然没有石锋等人那样好的运气，能够住在城里享受着正常人的生活，他们这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定位了劣等家庭，然后来到了这里，体会着不人不鬼的生活。

        当然，难民们刚来的时候也想过反抗，毕竟他们来到丰城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成为一个矿工在地底过一辈子的，可是面对这些难民的反抗，丰城铁矿的统领们很快便给他们上了一课，整整三百人被直接吊死在了矿山中，看到这一幕，即便是早已经习惯了杀人的难民们都有些不寒而栗，反抗声自然也无从谈起了。

        至于他们为何被定义为劣等家庭，各自的原因也不尽相同，像孟狸是因为孤儿的原因来到了这里，他的父母都在兵荒马乱中成了一堆白骨，唯有他一个人艰难的活到了现在，然后来到了这个地方，至于为什么孤儿会被定义为劣等家庭，这就跟荆南侯的德行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了。

        任何人都知道，荆南侯乃是有德之人，而他的德，便是孝德，在他的眼中，孝顺与否便是评判一个人最为重要的标准，而像孟狸这样的孤儿在他的眼里就是大不孝之人，因为这种人竟然在自己的父母被人吃了以后没有去报仇，而是像一只畜生一样选择苟且偷安，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够进入城里生活的，甚至连去乡下耕地的权利都没有，只配在这肮脏漆黑的地洞里活一辈子，这便是像孟狸这种孤儿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好了，今天你们干得不错，上去吃饭去吧。“就在众人都专心致志挖着铁矿石的时候，矿洞之中突然传来了一个男性粗矿的声音，他是这个隧道里十几个矿工的监工，也是在场唯一一个不用干活的人，他的工作便是监督他们完成上头要的量，这无疑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工作，众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认识他的人都叫他焦大，孟狸他们也就跟着这么叫。

        众人听到这声音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然在动作上大家依旧小心翼翼，可整个隧道中的气氛确实比起刚才来说要轻松了许多，孟狸艰难的转过身去向着隧道外走去，背上的铁矿石让他走的很艰难。

        忽然，孟狸突然觉得背上清了许多，他不由回过头去看，只见焦大正在用手抓着他的背篓往上提，这让孟狸很是感激，焦大的脸上微微一笑，对着孟狸轻声说道：“你这小娃，再不走快点，可就没饭了。“

        孟狸是他管的人中最小的一个，且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显得就比他的年龄还要小几岁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站在一群大男人中有时都很难现他的身影，焦大见他年纪这么小就来到这里工作，心生怜悯，便伸手过来算是帮个忙。

        听到焦大这番话，孟狸这才想起在这铁矿山里，想要吃饭可是要凭抢的，眼见自己的工友们此时早已没了踪影，孟狸立刻便向着铁矿山外跑去，焦大便在孟狸身后提着背篓跟着跑，很快两人就出了矿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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