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废墟里坊

面对小吏的这番话，他们虽然很是不愿，可也只能勉强接受，看着众人难堪的脸色，或许小吏自己也有些看不下去，便张口说道：“你们也别太难过，这房子虽然不太好，可是便宜啊，你们看，这升道坊的房子，比刚才给朱骠、苏断的房子要便宜近乎三分之二，只有三分之一的价格，他们要还十几年的时间，你们只需要还几年就够了，这不挺好的么。”

        小吏的这番话果然让石锋等人振作起来，虽然这省下来的钱还要去买材料把房子重新固定装修好，可是这笔钱并不需要交贷款啊，这就省下许多钱来，所以他们也便签下了这其中的契约，石锋一家因为人多，房子自然也要得大些，一栋占地四百平方米的两层小楼，加上利息总计七十两银子，就被石锋给买下来了。

        小吏带着士兵们很快便离开了这个污秽横行的地方，只留下石锋一家和李戡一家，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两家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都笑出了声，这笑声中，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面对如此环境的尴尬，石锋开口先说道：“真是没想到，李先生和我们家，今后边是邻居了。”

        石锋是个农民，但并不是个傻子，这个年代会读书的人非常的少，物以稀为贵，这些识字的人自然也就变得非常重要，自己的孩子只不过认识五百个字，那刀笔吏便对他们态度改善，这人一看便是学富五车之人，想必未来在丰城的前途会更加光明，这个时候跟他搞好关系，显然是十分必要的。

        而刨除这些利益纠葛之外，单独因为两个人将来要做邻居，石锋也觉得应该跟他们搞好关系，毕竟这诺大一个丰城，十多万人口，他们能够依靠的若只有家人，未必太过孤单了，能够有一两户人家相互帮衬，这总好过孤军奋战，所以石锋一开口，便尊称李戡为先生，便是这个意思了。

        李戡见石锋称呼他为先生，立刻摇起头来，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石锋的姓名，便楞在了那里，还好石迅眼力不错，见李戡一副有话说却说不出口的样子，立刻开口替李戡解围道：“此乃家父，名讳石锋。“

        “哦，原来是长辈，石老爷子万万不可如此称呼，小子只是多读了几年书而已，称不得先生，石老爷子若是有心，不妨叫我的字，西伯便是。“李戡听到石锋是石迅的父亲之后，便立刻行了一个晚辈的礼节，这也都怪石锋的长相，虽然已是四十岁的人了，可是看上去却像是三十多岁的。

        而石迅、石怯等人则因为战乱的原因，此时看上去皮肤粗糙的多，原本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此时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左右，几个人站在一起，就很不像父子，反倒像是兄弟了，也难怪李戡会认错，至于为什么石锋长相会那么年轻，那也只能无奈的说一句基因好了，而石迅等人，显然没有遗传到。

        行晚辈礼，这无疑是对石锋的尊重，更是对石迅等人的认同，显然，李戡也很是明白石锋叫他先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这丰城中多一个互相依靠的存在，李戡看破了这一点，只不过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没有承认石锋给他的先生之名，而是甘愿自称子侄辈，为的，其实是跟石锋一样的目的，毕竟丰城之中，人心叵测。

        在这里，看上去一切风平浪静，可谁知道在这平静的丰城底下，会不会有狂风暴雨即将倾盆而下呢？并且在这里，他们将不能像在外面一样可以随意杀死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不然就会触犯法律，秩序的存在让他们束手束脚，这个时候，唯有信任的人相互站在一起，才有可能更好的活下去，这一个道理，李戡是懂的。

        李戡的这一番话也让石锋立刻知道了他的心意，他笑了笑，这一笑，双方之间便已然明了对方心中的念头，与聪明人讲话便是如此，双方的目的并不需要坦白讲出来，只需要铭记于心便可以了，石锋开口说道：“好，那我就托大，见你一声西伯贤侄了，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家的几个孩子。“

        说着便把家里的几个孩子介绍给了李戡，每点到一个人双方就都会行礼，非常的郑重，等到石锋介绍完了他这边的人后，李戡也把自己的弟弟们介绍给石锋一家人，从大到小，分别是李济、李复、李兴元，众人也纷纷一一见礼。

        李济的年龄跟石怯差不多，今年十七岁，可是却生得非常高大，原本他站在李戡的身后驼着背，众人站得远还没觉得他有多高，可此时站在石锋等人面前，犹如一座小山一般，粗略估计都得有个一米九五以上，可是人却非常的瘦，犹如一个大风筝似得，看上去随便一阵风都能吹倒。

        不过这人看上去虽然瘦，可是骨架子却非常的大，尤其是肩膀和腰身之间看得出来他本来应该是一个很壮的人，或许是在这两个月的颠沛流离之中才变成了如今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是即便如此，此人的力气也依旧非常的大。

        当石怯与他握手时，甚至不能站在上风，此时的石怯可不是原本的他，在经过那诡异的一夜之后，他的力气要比寻常人大得多得多，此时跟李济握在一起却丝毫不占上风，这让石怯不由对李济产生了很大的好奇，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养成如今模样的。

        而此时的李济也不由暗暗心惊，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力气比他大的人，现在眼前这个小矮子的力气竟然与自己不相上下，低垂眼眉看向刚刚到他胸口的石怯，李济心中也对石怯产生了浓浓的好奇，这小子，哪里来的怪力。

        周围的人看着他们两个握着的双手久久不放，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李戡则是不由对这家人看重了几分，原本他只是觉得这家人是户好人家而已，现在看见石怯竟然和李济在力气上不分上下，这可是李戡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光景，一路行来，李济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可以在力气上与之匹敌的，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子竟然能够跟李济握手那么长的时间，还真是不简单啊。

        “好了，既然我们大家都认识了，那么现在，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将这升道坊给打扫出来吧。“李戡见李济和石怯像是别上了劲，不由开口把两人从比拼中揪了出来，李济看着石怯，石怯也看着李济，两个人的眼神之中都颇是有些想要再继续的斗志。

        此时石锋开口说道：”西伯说得对，那我们现在赶紧先到里面去清出一块地方来做晚上休息的场所，现在已经差不多正午了，咱们的时间不多，抓紧时间吧。“

        石锋的话获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同意，石锋一马当先，先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全给脱了下来，眼前这条道路上到处都是泥泞和污秽，这衣服和鞋子则是官府新给他们的，短时间内只有这一套，要是在这里弄脏了，可真是让人心疼，石迅等人见父亲把衣服脱了下来，他们也纷纷效仿，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外人，李戡兄弟几个也都是男人，他们倒也没所谓。

        李戡等人见他们这么生猛，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对着身后的李复、李兴元说道：“你们两个就待在这儿跟石宁，还有石梨玩吧，可别到处乱跑，知道了吗，大哥和二哥要去帮你们清理晚上睡觉的地方，知道了吗？“说完转过头便对着石锋的妻子说道：”石夫人，家弟便拜托给夫人了。“

        莫娘的身体不好，石家的男人自然不会让她干活，磨娘便负责起了照顾两个小孩儿的责任，现在受到李戡的委托，磨娘倒也无所谓，便笑着答应了，李戡让两个孩子去莫娘那待着儿，便也脱了身上的麻衣冲进了泥泞之中。

        李戡的举动当然大大的出乎了石锋等人的意料，在他们眼里，李戡是读书人，别说是这样的地方了，便是厨房都是不进去的，却没想到，此刻李戡跟他们一样脱光了衣服，只穿着条裤衩就走了进来，惊讶之外，一份亲切感不禁油然而生。

        感觉到众人的视线，李戡有些害羞，他终究是读书人，对于这样市井的工作方式，还是有些经受不住的，石锋等人也知道他有些不习惯别人看他，纷纷友善的笑了笑便向前走去了，李戡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也笑了笑，跟着一旁的李济便向着升道坊走去，走到门口，便看见石锋一家人都站在门口没有继续走进去，李戡往里面一看，顿时被里面的场景给惊呆了。

        这哪里是什么危房，简直就是废墟么。

        “怪不得便宜那么多银钱，这房子，给猪住都不住。”石迅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嘴里喃喃着说道，危房尚且还是房子，可眼前的一切，在石迅看来，若不是门口有写着升道坊三个字的木板，把这里当做古城遗址也是根本没有任何问题的。

        房梁、房顶早已经全部坍塌，木头也已然腐朽，上面还有许多的洞，洞里面长着不少的杂草，整个升道坊大约有二十栋房子左右，此刻全部瘫倒在地上，中间还有一个水池，只不过是个死水池，一靠近水池便臭不可闻，水池的周围还有一圈动物尸体，显然是喝了这里面的水被毒死的，众人对视一眼，除了无奈，也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情绪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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