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来

一路上的杀戮自不必多说，越到后面，整个队伍之中的血腥气便也越来越重，原本大家还能靠着吃弱小的同路人来解决温饱问题，可到了这个时候，弱小的不是已经死在了路旁，就是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根本就没有多少肉能够让人果腹，此时强者与强者的厮杀自然而然就爆了。

        再加上沿路许多诸侯根本就不让他们这些难民进入他们所控制的范围内避难，甚至还有一些诸侯派出军队来驱散他们，谁都知道，放这么二十多万人进来，对于自己诸侯国内的百姓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那将会是一场永无休止的剿匪战。

        自生自灭，好像是这群人的归宿一般，每天的消息都是绝望的，梦想中的泸州城一去不复返，面对强大的诸侯军队，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多少的战斗力，他们只是农民、市民、商人、书生而已，街头巷市的好勇斗狠，单打独斗或许在经过漫长的厮杀之后要比一个普通士兵厉害的多，可是跟真正的军队相比，他们甚至连列阵都不会，与军队冲突，完全是自杀而已。

        众人就那么毫无目的的向前行进着，遇到不让他们走的诸侯军就绕道，还好此时正是乱世，每一个诸侯国之间的地带都是所谓的三不管地带，也正是靠着这些地方，他们还能继续走下去，就这么走走停停了十五天的时间，整个队伍也从原本的二十万人锐减到了十二万人。

        这个时候队伍之中剩下的，几乎都是年轻的男人，老弱妇孺已经将近绝迹的程度，唯有几乎特别厉害的人家，才能够把自己的家人保护下来，这其中，便有石家这一户，之所以还能保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家有三个儿子，再加上石锋四个男人保护着这个家庭，要不是实在没有活路了，是没有人会咬他们的。

        一天，又是夜幕降下，众人在一条官道旁安营扎寨，十二万人的队伍，将整个道路两旁所有的空地几乎全部占满，此时正值兵荒马乱，原本繁荣的商道上，除了难民之外，却再也见不到任何贩夫走卒，无数沿着官道搭建起来的茶室、旅店如今已然是人去楼空，石锋等人来到这里之后，并没有选择这些空屋，而是选择了距离官道最远的地方。

        这是他们一路上所积累下来的经验，此时凡是能够坚持下来的人，可想而知神经都是高度紧张的，即便是一声咳凑，甚至都可能在一个范围里卷起一场血腥，这个时候，人越多的地方就必然越危险，而房屋这种奢饰品周围，必然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冲突，远离他们，无疑是对自己生命最好的负责。

        像石锋这样想的人很多，可像石锋这么做的人却很少，毕竟舒适的居住环境，对于走了一路已经疲乏的人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奖赏，谁又愿意放弃呢？

        每个人的心中都存着侥幸，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况且在官道的最偏僻处，便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原始森林，黑夜之中的森林，是最让人害怕的，里面的魔物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觅食，面对魔物，还是与人类住在一起，最为安全，尽管此时身边的人类与这些魔物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对于人类来说，同类的相互依存，还是根植在心底的东西。

        而石锋，则已经对这些人类彻底放弃了想法，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许多挫折，可是对待挫折，每一个人的态度却是不尽相同的，在这场灾难中，许多人为了活下去，不得不选择去吃人，石锋也是一样，可是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队伍里默许杀人而滥杀过一个人。

        他杀人，是为了活，而这些人杀人，是为了享受更好的生活，或者只是单纯享受杀戮带来的乐趣，两者之间尽管都是杀人，都是在做不好的事情，可这，便是他与其他人不同的态度。

        与其跟这些人待在一起，石锋更愿意居住在森林的周围，起码在这里，他们只需要老实待着，便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杀戮卷入其中，至于那些森林里的魔物，根据石锋有限的经验，只要不过于靠近森林的边缘，那么这些喜欢吃肉的魔物便也不会怎么对待他们。

        众人扎下营寨，说是营寨，其实也就是一块破布和几根木条而已，外加几块石头，凭借这几样东西，随意搭建一下，就是一个休息场所了，虽然简陋，可总好过没有，石怯和石迅兄弟两个在搭完帐篷之后便打算去再这些木柴来生火，石锋则是走到帐篷里，看着躺倒在一旁的妻子忧心的说道：“磨娘，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些？”

        蜷缩在帐篷里的磨娘脸色无比的苍白，全身上下也是枯瘦如柴，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她又本不是一个承受能力强的人，尽管石锋等人出去觅食的时候都躲着他，拿回来的也都是腔子，可这么长时间下去，磨娘的精神早就有些支持不下去了。

        到了现在，长久的精神压力最终变成了一场低烧，将磨娘整个精气神都快烧没了，石锋在一旁问话，磨娘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石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把全家唯一的一条被子盖在妻子的身上，便悄声走了出去。

        “爹爹，娘亲怎么样了？“石宁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悄声说道，这些草大多已经因为干旱枯死，不然早就进了这些灾民的肚子，石宁抓着那些草不停的揉捏，很快这些杂草便成了空中的飞灰，随风飘散在空中，落入石锋的眼中，恍然如丰收时节的麦田一般，那时的空气中，也是飘着被打碎了的麦草，这让石锋一时间有些恍惚，甚至有种想要掉下眼泪的感觉。

        当时的一切，还能回去么？

        “娘亲有些累了，你跟妹妹在这玩儿声音要小些，别打扰娘休息，知道吗？“石锋小声说道，他不敢让孩子到其他地方去，此时的队伍中弥漫着血腥气，孩子离开自己的视野，等于极度危险，这是石锋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

        “知道了。“石宁吃力的点着脑袋，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的身体十分瘦弱，看上去脑袋就要大得多，一点头，整个人便在那里晃荡，不过还好，他的脑袋并不是整个队伍里最大的，相比起那些脑袋已经差不多跟身体四分之一左右大的同龄人来说，石宁的状况无疑要好得多。

        这都多亏了石宁的兄长对他的照顾，这才没有让他受到太大的伤害，像其他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兄弟早已经无法再分神照顾自己年幼的孩子，没有吃掉他们，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这些孩子流浪在队伍之中，运气不好的很快便被吃掉，运气好的则是活了下来，可是这些孩子并不像大人一样，知道什么东西该吃，什么东西不该吃，只要饿了，便把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同时身处极为精神紧绷的环境之中，内分泌很快便失调了，这是脑积水最重要的形成因素，这些孩子，即便现在活了下来，不出半年，也是要死的。

        只不过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而石宁则得到了周全的照顾，所以一路上来，虽然有些营养不良，可精神状态非常好，再加上每天大多数时间都是被人背着睡觉，所以除了身形瘦了点之外，并没有什么疾病问题，这也是他们这一家人最大的幸运了。

        安顿好了石宁和石梨这两个小孩儿，石锋走到一旁正在搬运石头的石安身旁，此刻的石安正在搭建着一个火堆，此刻他们距离森林非常的近，大概不到两百米左右的距离，若是不搭个圈子，只要一阵小风，便能将火堆里的火星子吹到森林中去，到时候若是引起了山火，那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谁都没有见过妖魔，可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质疑妖魔的存在，因为在这片森林之中，即便是太平盛世，每年也会有无数人死在其中，连一个尸体都没有留下，森林是值得人们敬畏的，谁若是毁了他，那么天神与恶魔签订下的契约也将彻底作废，到时恶魔的随从，这些来自地狱，又回不到地狱的妖魔便会从森林中踏碎泥流而来，将他们化为飞灰。

        “老三，搭得捞一点，待会烧火的时候这石头还得开裂，要是搭得松了，这火苗全得跑出去。“石锋叮嘱了几句，一旁的石宁道了声好，便继续干起活来，石锋见石宁一个人可以解决这项伙计，便走到一旁，从布袋里拿出磨刀石来，稍微沾了那么一丁点的水，随后便把自己的刀拿了过来，开始磨刀，为晚上的狩猎，做一个准备。

        另一边，石迅和石怯两人在森林里面勤快的捡散落在地上的树枝，现在距离天黑没剩下多少的时间，他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离开森林，尽管这里距离外面只有十几米的路程，可森林之中，危险重重，即便是再强壮的勇士，在黑夜之中也很难存活下来，他们这两个年轻人，更是艰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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