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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风雨晦


而与太师府的慎重不同,周王府则是在接到立储圣旨,要他迁东宫而居的消息之后,阖府欢喜。

        周王卫信亲自将传旨太监送出府门。

        回过身,便是幕僚的贺喜之声。

        孙靖文带着几个幕僚俯身而拜:“恭喜王爷……不,恭喜太子殿下!”

        卫信捧着圣旨,微微一笑:“今日乃是大喜事,只是父皇病重,不好大肆宴饮,今日本王……孤令膳房进上些许好酒好菜,大家各自取用,另有些许赏赐送上,也算是与诸位同乐——待他日迁入东宫,孤再另行封赏。”

        众人大喜:“谢过太子殿下!”

        “孙先生,你且留上一留,孤有事要请教,”卫信笑道,“其余诸位,且先行一步。”

        众人再度行礼谢过,便各自散去,唯有孙靖文跟着卫信进了书房。

        卫信将圣旨放在桌案上,指尖拂过圣旨外部细腻的织锦纹路,尤带着几分激动、欣喜与不可置信:“孙先生,先前你还说,本王于这朝中怕是没有一争之力,如何今日这定储的圣旨,却砸到孤头上来了。”

        孙靖文拱手道:“殿下,非是小人危言耸听,这圣旨于您,怕是祸非福啊……”

        卫信面上的笑意一顿:“孙先生此话又怎讲?”

        “试问这朝中诸位皇子,谁的呼声更高,谁的势力更大?”孙靖文指点道,“论长,郑王乃是大皇子,如今分管户部,更有程家嫡枝辅佐;论嫡,赵王乃是先皇后之子,地位平白便要比一众皇子高上那么一截儿,手里更是掌管诏狱——有办案缉拿之权。”

        “殿下非嫡非长,良妃娘娘又与您外祖陈家不甚亲密。便是如今,您与陈家之间,也是利用多过亲情,”孙靖文叹了口气,“您那舅舅,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莫说日后对您能有所助益,反倒还要拖您的后腿——此番境况下,圣上将您立为储君,等于是在这朝中,立了一块儿靶子啊!”

        此话一出,当即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周王尚未散去的笑意便这么僵在了脸上,形成一个古怪的模样。

        “嗬……”卫信惨笑一声,将那圣旨丢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还道,上天终于垂怜我一次,砸了我这么一块大馅儿饼,”卫信的手,难以自抑地在颤抖,“原来,这里面竟是有毒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储君的位子留给您,乃是圣上的旨意,既然他给了,咱们不管圣上心里如何想——把这个位子坐稳了,才是当务之急,”孙靖文叹息一声,安慰道,“殿下非嫡非长,手里又无兵权,倘若想要坐稳了储君之位,怕是要多方经营,多动上一些心思才行。”

        “我心里有数了,多谢先生指点,”卫信低声道,“便是再难,这到了孤手上的位置,便别想再教孤给让出去。——日后如何,怕还要请先生教我。”

        “殿下想得清楚便好,”孙靖文叹谓,“再有一事,则是太师府的那位苏四小姐。”

        “她怎么了?”

        孙靖文捋捋袖子,颇有几分为难:“那位苏四小姐,听闻她与大将军府的嫡长子顾宁交情甚好,多有结伴出游之事,”

        “无妨,”卫信看着桌案上的圣旨良久,终究还是将那圣旨紧紧抓在了自己手中,“时下对女子,哪里有那么多的严苛,虽有礼法,却也不至于当真都成了班固那般的人物。那苏四小姐与顾宁往来之间皆有仆人在侧,光明正大,断没有什么私相授受之处。”

        “怕也只是大哥那里,颇有所不满,毕竟……皇长子么,看什么,都觉得日后是自己的,”卫信苦笑道,“兼之苏太师的家风,倘若她当真与顾宁有些什么,怕是等不到外人来说,便要将人送去做个坤道尼姑了,”

        孙靖文颔首:“殿下心里有数便好,”

        “君王之命,父母之命,过上些日子补上六礼,便兼有媒妁之言,”孙靖文叮嘱道,“无论殿下对苏四小姐有什么想法,咱们明面上只能捧着,敬着。再有,苏四小姐乃是太师按照士人的路子自小养出来的,待成婚之后伴在殿下左右,殿下氅下怕又要多一员能臣。”

        “……一介女子,又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卫信喟然一叹,但他外祖家指望不上,说不得日后这朝中,得指望着太师能为他添上几分助益,“放心,孤晓得了。”

        “我知殿下不愿搅进这一摊浑水,但现下,守住这储君的位子才是最重要的,”孙靖文郑重道,“太师亲传的几位弟子,对这位苏四小姐评价不低,言中不乏惋惜生成女儿身之意,是以不容咱们小觑。——无论殿下心里如何想,对着太师府、对着苏四小姐,不仅要敬,还要亲近。”

        卫信沉默良久,叹息道:“孤知晓了。”

        良妃生性要强,未尝也不是受到娘家影响,四妃的位置上,唯有她母家最弱,族中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便是她那当爹的,卫信的外祖,这么多年也不过将将爬上四品的位置。

        地方上的四品,足以横着走,但在长安却当真算不得什么。

        哪怕是补缺,补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无足轻重的位置。

        小舢板如何能在风浪迭起的海面上稳住自身?

        孙靖文给出了解决的办法:借一条大船。

        卫信低声道:“孙先生且先去吧,让孤再想想。”

        孙靖文施了一礼,退下了。

        唯有卫信,坐在书房里抚摸着那一卷圣旨,静静出神。

        消息传到后宫,对镜试着新妆容的良妃手下一顿,蘸了石黛的眉笔竟于眉尖划出一道多余的印子来,硬生生毁了她这一套妆面。

        那报信儿的嬷嬷还一脸喜色的等着赏银。

        良妃放下笔,盯着镜子中的倒影,良久嗤笑一声:“这是大喜事啊。秀梅,取赏银来,阖宫上下,按品阶不等,皆有赏赐。”

        秀梅答应一声,领着那嬷嬷下去了。

        良妃则在侍女的伺候下卸了妆,收拾了东西往东隔间儿去,只留了一个从娘家带来的奶娘嬷嬷在跟前伺候。

        东隔间儿里摆着碳炉,桌案,青灯还有归置在多宝阁上的经卷,燃上檀香,良妃接着上次尚未誊抄完的经文继续写。

        只是写了不到几行,字迹终究是不如之前那般秀丽工整,还平白错了几个字,这一卷经文算是就这么废了。

        良妃的手悬在半空中许久,终是将笔搁下了。

        一旁的奶娘嬷嬷笑着道:“娘娘的心不静,这经文如何能继续抄下去。”

        “我这心,如何能静的下来,”良妃道,“圣上这是,连最后的安宁都不给我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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