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愿意

“我若是不霸道，一入这钦州，岂不是羊送虎口，哪里还能有诸位在小女面前说这般大话？”苏慕容对上这堂中所坐诸位，微微勾了唇角，“诸位来投，看的也不是小女这薄面，为的大多还是这朝廷拨下来的赈银赈粮。”

        苏慕容看着众人面上或不以为然，或暗自颔首的模样，心下讥嘲，面上却不显：“当然，也是为了共同抵抗这钦州的匪乱——诸位久居钦州，莫说不知外事，便是连这钦州匪乱是如何起的，如今怕还是稀里糊涂的。”

        “今日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这些里里外外的东西都给诸位掰开了，揉碎了，”苏慕容看向程冮，“但在此之前，我有一言相问：钦州太守朱东光此人，诸位可曾见过？”

        程冮颔首道：“自然见过。”

        剩下的人也纷纷颔首。

        如今能在此处列上一席的，莫不是于钦州匪乱中留存下来的大族，在匪乱之前，往来不乏高官鸿儒，自然也都见过这一地太守。

        苏慕容颔首道：“他与寇阳山匪盗勾结，买卖奴隶，你们可有所耳闻？”

        这句话一出，堂中人的面色便各异起来，有些则蹙眉无法苟同，有些则面露惊诧，看来此事，在这堂中所知的人也不多。

        此时，有人摸着自己的眉毛压惊：“我知自朱大人上任之后，钦州牙行之流便日渐猖獗，但不想这其中，竟然有朱大人的手笔……”

        这其中有多少真假，苏慕容不想去猜，她只是坐在首位上，把他们不知道的那些个东西，一点点揭出来：“先前程老爷子问小女，赈灾圣旨何在，钦差大人何在，太子殿下何在……今日里，小女便与诸位家主，于此说明白了。”

        “两年前那场匪乱的源头，如今大家心中都有了底，正是钦州西北位于寇阳山脉中的金银寨所为，金银寨大当家的江牧云，想来诸位也都知晓，”苏慕容看着底下几个人交头侧耳，赵允正和一侧苏慕容说不上名字的家主低声说着些什么，她也不去阻止，“如今小女与诸位所说，乃是这江牧云的另一个身份，草原王族，阿克苏部固伦格。”

        固伦格这名字一出，堂中登时便静了下来，有经历过靖宁二十八年冬日里那场恶战的老人，面上浮有惊惧之色。

        “苏四小姐，这，这可不是能拿来说笑的，”一须发皆白的老者颤颤巍巍道，“江牧云此人……最初，庆安三年才出现在寇阳山任了寨主，金银寨却是钦州当地盘踞了近百年的匪盗窝了……”

        “您也说了，江牧云乃是庆安三年打响的名头，为外人所知，而不是靖宁二十八年之前扬名，”苏慕容道，“况且，认出固伦格身份的，乃是钦差主使，当朝廷尉正，方正清方大人。”

        “如今，也不瞒大家，”苏慕容的目光在下面坐着的诸位家主身上略过，最后落在了程冮的身上，“方大人如今已经前往云州借兵，算算时日，如今也该是兵马到手，正在往回回返。”

        卫澄微微蹙了眉，这事却是连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云州借兵，可是要攻打金银寨？”

        苏慕容点了头：“正是，小女这里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要说与诸位听——五年多以前……如今也算是六年前，钦州太守调任一事，真正的朱东光早已在赴任途中身死，后来坐在钦州太守位置上的拿在朱大人，乃是冒名顶替之徒。”

        此话一出，仅坐了十一二人的堂内，竟是一片哗然，各个面上都带着不可置信之色：“这怎会如此，当初官府交接之时，鱼符印信文书等等都要应验过才是……如何能出这样的纰漏？”

        “此事若是当真，可谓是骇人听闻……”

        “苏四小姐也说了是不知真假……”

        “但这朱东光若当真是朝廷命官，如何敢放任钦州落入今日这般境地？”

        “这假冒朱东光继任钦州太守的，究竟是何人？”

        程冮坐在偏上首的位置，叹了口气：“这朱东光到底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四小姐，你如今将这朱东光拎出来与固伦格放到一起，可是说他二人之间有什么勾结？”

        程冮带着些苍老的声音一响起，堂中便逐渐安静下来，而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主位的苏慕容。

        苏慕容也干脆地一点头：“今日也不妨与诸位摊开了说，暂且不论这江牧云一开始便是固伦格，还是被固伦格顶替了身份当了这金银寨的寨主——我是不信真假朱东光一案与他固伦格毫无干系的。”

        “更有甚者，”苏慕容笑了笑，“真假朱东光一事，或许便是这位王庭贵族亲手炮制而成。”

        “这……苏四小姐还是得拿出证据来才行，”赵允迟疑道，“若是仅凭着苏四小姐的猜测，无有证据，怕是要让大家虚惊一场，还是要稳重妥帖些才是。”

        坐在苏慕容一侧的何落英嗤笑一声：“你这老儿，人家提醒，你不识好歹便罢，还要倚老卖老——这等场合，若是没有个把握，谁肯把这话明明白白地放到台面儿上来说，活了一大把年纪，却还不如我一个小儿看的通透——真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允登时便涨红了面皮，指着何落英叱道：“你这黄口小儿，嘴皮子忒得恶毒，若是你家大人没得……”

        “好了，赵家主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苏慕容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苏某敢这么跟诸位来说，手里势必得握着些许东西，追着了什么蛛丝马迹才敢坐于此处开这个口。”

        拉回了话题，苏慕容点了点桌子：“钦州夹在云州与麟州之间，呈南北呼应之势。两年前，多有麟州百姓前往钦州做活，倒是钦州人手里大方，多有北迁，这牙行的人口买卖，也是愈往钦州愈盛，再往北地，却又不见有大批外来人涌入……是以，这些人还在钦州境内。”

        “这……”一名老者迟疑道，“我等身居钦州，尚不能知钦州一地之事，苏四小姐听闻先前乃是久居长安，高居闺阁，又是如何知晓云州之事，非是我等不信，可如今非比寻常，还请苏四小姐明示。”

        “这位……家主，”苏慕容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谁，也只能草草略过，“这些消息对地方来说乃是绝密，但一旦送入长安，送上圣上的龙案……有暗影卫在，这世间又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圣上的眼睛？”

        那老者讷讷不说话了。

        苏慕容接着道：“我也不瞒着大家，朝廷一直对草原禁铜禁铁，为的便是防备草原王庭诸多部落，然而在寇阳山内，恰恰便有这么一座存量极大的黄铜矿，想来，固伦格留在寇阳山，也是为着这个——”

        “草原人悍勇凶猛，又有着大批草场能使他们豢养骏马，”苏慕容笑了一笑，“我听闻，草原人向来以自己在马背上长大而引以为荣，可见他们骑射本事之好……因此，苏某今日在此问询诸位，若是他们再添上坚甲利器呢？”

        “昔日固伦格于云州拒马关之外率阿克苏部南下，连破我大乾三州四十六县，如今他身在大乾境内，手握铜矿，更兼有掠夺我大乾百姓为他挖矿做工……诸位，得知这个消息，你们可还能安稳坐于此地？”

        不用苏慕容再继续说下去，此时堂中诸人都已经变了脸色，能坐在这里的，除去苏慕容卫澄何落英等小辈，剩下的则都上了些许年纪，便是最为年轻些的，靖宁二十八年草原入侵时也都十多岁，不仅是能记事的年龄了，当年固伦格率人杀入大乾所造成的惨状，如今不少人回想起来尚且头皮发麻。

        程冮叹了口气，自觉一番话说下来，连消带打，他们这些人的反应，都掌控在这小小女子手中：“四小姐此行，若是有什么事，便一道说了罢。”

        苏慕容面上微微一笑：“我此行来见诸位家主，乃是为了一件事——练兵。”

        这话一出，不少人便皱起了眉头，暗自在心中盘算起来。

        “钦差大人不是去云州借兵了么，如何还要练兵？”赵允面有难色，“钦州两年匪乱，如今到了这时候，便是我们怕也养不起兵来。”

        “况且……四小姐手里，不是还有一千多的甲卫么，”有个胡子修的矮胖圆润，显得瘦削的老者问道，“练兵，便直接将他们拉出去操练不就行了？”

        说来说去，这些人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不愿意。

        苏慕容笑了笑，身子前倾，看着坐在下首的一干人：“我这还没说要诸位是出钱还是出人呢，诸位家主便不愿意了……若是当真说起来，我这一千甲卫对上固伦格，也就是堪堪能有所抵挡，可如今聚在新城的，可足有数千人。”

        “诸位可别忘了，在匪乱刚闹起来的时候，这些人满钦州乱跑，他们的人数比之咱们，可是数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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