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那女人说完便得意洋洋起来，眼睛里闪着算计的精光，像条硕大的肉虫般挣扎着要起来。
“你是叫闻渐是吧？我是闻瑛，你的亲姐姐。”她像是看出了闻渐的不相信，抢在对方开口前说道:“你先听我说。你出生的地方在蜀州剑门镇青山村，咱爹叫闻山，咱娘叫江秀，是也不是”
闻渐沉默，过了会儿才答:“是。”
胖女人见状越发自信:“在你五岁的时候我们家被强盗洗劫，咱爹娘被放火烧死，我为了让你逃走主动引开强盗，是也不是”
闻渐:“……是。”他低垂着头，拳头攥紧，让傅鄞看不清他的神色。
胖女人接着道:“你逃走之后，是不是偷偷跑到山寨想要救我是不是被强盗发现了这一次是不是又是我掩护你你才逃出去的”
闻渐沉默，没有答话。
胖女人又笑:“后来我怕强盗再度找上你所以把你托付给了一个乞丐，我求他把你带走蜀州，这个事情他应该是告诉过你的吧？”
闻渐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胖女人:“你真是我阿姐”
胖女人眼里顿时爆发出胜利的精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得意道:“当然是。”
“那他们是谁？”闻渐指着那个中年男人和两个小孩。
“这是你姐夫张强，当初就是他把我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这是你侄子张大福。”
闻渐垂眸:“哦这个小姑娘又是谁？”
闻瑛不耐烦把小女孩往前一推，小姑娘踉跄几步差点跪在地上。
“强盗窝里捡的丫头，她爹把我掳走害我跟你家婆人亡，我死也要带着她，我要让她给我们闻家赎罪!”
闻渐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闻瑛听言眼珠子滴溜溜转起来，花季少女做这个动作是娇俏可爱，但在一个精明丑陋的中年女人身上，就只能看见算计和恶心了。
“大渐啊，我跟你姐夫是从蜀州逃出来的。当初你姐夫一把我救出来，我就去官府把报案了，大部分的强盗被捉去了但是还是逃了很多。我跟你姐夫原本过得好好的，当初逃走的强盗最近却在偷偷报复我们，他还拿大福的命威胁我们不要报官!”
闻瑛越说越动情，一边流着泪一边用肥厚的大手抚摸着张大福的脑袋。
她哭了一会儿发现闻渐没有上来关切问候，于是飞快地收住了眼泪，又开始叙说她的故事。
傅鄞越听越觉得没甚么意思，想来现在当着闻渐把人杀了也不可能，他就踱步回了自己的卧房，一个眼神也没给张强这一家子，只留下一个孤傲清瘦的背影。
张强被闻瑛扶起来坐到了椅子上，轻蔑地看着傅鄞离去，不过是一个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的二椅子，清高个屁!
他朝着地上唾了一口黄痰，想起了傅鄞那张艳绝的脸，心中渐渐起了某种欲念。
闻渐把张强一家四口留了下来。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就备了一间卧房，正好现在给了他们。
隔天闻渐想给傅鄞解释，但是傅鄞只说这是闻渐他的房子，想如何处置都行。依旧是他一贯的温和语气，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但是闻渐却是觉得傅鄞没有真正的那么云淡风轻，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话，转身离开了。
傅鄞没看他，挺直着腰背回了卧房，站在窗前面无表情，手里把玩着闻渐在河里摸来的漂亮石头。
稍一用力，石头化成了齑粉。
傅鄞把手举到眼前，淡淡地看了眼，然后随手一扬，让它消失在了空中。
没有任何留恋。
原本就没有多喜欢，傅鄞想，毁了便毁了。但是他还是不开心，他讨厌一切不能掌控的事情。
他本可以肆意掌控支配张强一家子的性命，按那几个人对他的冒犯，把他们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但他却是在闻渐面前忍了下来。
太恼人了，傅鄞为难地用修长的手指点点脑袋，还是全部都杀了才好，他怎么能被别人牵住心神呢？
傅鄞的功力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六至七成，他原来的武功本就是登峰造极，就算身中剧毒，江湖上也是难有敌手。如今他已有自保之力，再呆在此处也没什么必要了。
傅鄞足尖轻点，如同一只轻巧的飞鸟掠上了屋顶，身姿轻巧，行不虚浮，几息之间便到了几十里之外的田地。
若有华山弟子见状，定会惊呼竟有人能将华山的入门身法——金雁横空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悠然村全年气候温和，适宜多种作物生长，水稻更是一年三收，即使是临近年关的深冬也依旧是温暖如春。
闻渐这时候就在水田里帮人插秧。
这一片都是水田，每一块田里都有几个人在插秧，也有人图省事朝着各个方向撒提前泡发过的水稻种子，基本上劳作的都是妇女，闻渐是难得一见的男人，女人嘴里闲不住，彼此之间在聊着天。
“闻子哥，你啥时候做点糖水给我们村里人尝尝呗我看镇上的人都说你做的糖水好喝，我们都不知道啥味呢！”
“哈哈哈哈哈你们知不知道大渐现在发达了，被镇上那些人叫‘糖水大王’，哈哈哈大渐，了不起!”
闻渐被夸得脸热，扬起声音说道:“那行，明天中午我就做好给大家伙带来尝尝!也感谢各位叔伯大姐卖我原材料，要不然我的摊子也摆不下去!”
一个嘴碎的婶子当即笑道:“大渐，你要真谢我们不如把藏你家那个宝贝叫出来我们见见!这几个月村里都在传你家里养了个天仙似的人啊！”
另一个大姐附和道:“是啊，大渐你是不知道那些小姑娘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哭成啥样。哎哟喂，那眼睛红的，兔子都赶不上!”
闻渐手里这把秧苗插完了，抬腿蹚过泥水朝着前面的另一捆秧苗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应着:“行啊！但是小傅他脸皮薄，各位婶子大姐可别说话臊着他!我可还没跟他告白呢！”
“哟，这就维护上了!”
闻渐咧嘴一笑:“自己屋里人当然得自己维护了，要不然跑了咋办我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哈哈哈哈。”
乡下人书读得少，说话贯喜欢直来直去，不懂委婉含蓄，也不知害羞拘谨。他们会直白地把心意剖出来，露在太阳下，让所以人都看见。
傅鄞站在树荫下，面朝着闻渐的方向。他手里有一根淬满蛇毒的冰针的。只要他将毒针射进闻渐体内，冰化毒发，再高明的仵作也找不出原因来，只当他是被水田的毒虫咬过。
傅鄞看着闻渐站了良久，天上的日头渐大，周遭变得越来越酷热。水田里的人早已是汗流浃背，没了说话的力气，只低头插着秧，速度也比开始慢了许多。
“大渐，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在看你啊”
“啊？”闻渐顺着婶子的方向看过去，“没看着人啊？”
“我刚刚瞅着好像是看见个年轻人，俊的哟，我还以为你屋里的来看你了哈哈哈。”
另一个大姐笑她:“你是被太阳晒昏了头吧？这么大日头人跑来干什么？先去歇歇吧。”
傅鄞也笑笑，但还是往方才的方向望了望。
依旧是空无一人。
魔怔了，闻渐想，小傅估计还在生他的气吧，怎么会过来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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