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旧习
凌寒盯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弧度很小，并不容易察觉，他揣回手机，宋阳戳了戳他胳膊，挤眉弄眼道：“哎，把她叫出来玩玩呗，起码同学一场。”
“你不说和她不熟吗”凌寒说，“昨晚我要你和她打招呼，你拒绝了。”
“啧，那是在打电话，接起来就我和她，”宋阳皱着眉，“寒暄完了她估计就得挂电话了，现在不一样，三个人，而且你在这儿。”
凌寒一阵沉默，周知许话虽然不多，但同学的面子她不会不给，大一寒假叫她出来玩，她一口就答应了，但那时去的是街上，这次要把她大晚上的叫来酒吧？
她估计是不会出来的。
“别了吧，她还要上班呢，你想她明天去的时候带一股酒吧味儿吗？”
宋阳摸了把圆寸头，感慨道：“也是，女孩子家家的会被人说闲话的，那算了，周六你叫她出来吧，刚好去看你演出，你还可以在她面前耍把帅。”
凌寒：“……”
耍帅？我没那个心思。
宋阳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他，“你昨晚不会就已经把邀请函给她了吧？”
凌寒说：“没有，我是今天给的。”说完扫他一眼，靠在了沙发里。
宋阳作为他高中大学的死党，想都不用想就明白他意思。宋阳凝固了一瞬间，即使再清楚不过，张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还是带着些不确定，“你不会是喜欢，喜欢她吧？哦，忘了问了，她现在在干嘛？”
凌寒坐起来，把手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光，然后把空酒瓶重重地磕到了茶几上，“编辑室工作，具体什么职位不知道。”
对他喜不喜欢周知许，其实凌寒说不明确，毕竟和她很多年不见，而高中有关于周知许的记忆早就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周知许高中时给他的错觉他却记得，以及那一份让人憋屈的疏远。
如今周知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喜欢的感觉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吧。接着，他假设了一下，如果周知许现在在这儿，他估计只想和她说说话，然后逗她。
怀着对周知许无比复杂的感情凌寒就草率的下了结论。
酒瓶磕到茶几上的动静让宋阳眉毛一跳，凌寒的嗓音低沉，不同于十七八岁时的清脆，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情况，特别是提到喜不喜欢周知许的情况下，凌寒闹出这样的动静，让宋阳摸不着头脑。
在宋阳有限的记忆里，高一凌寒有时候会去逗周知许，而那时候周知许专心于学习，不太搭理他。再后来就不知道为啥玩到一起了。
而凌寒高一是有女朋友的。
这……
有点……
宋阳牙疼，“嘶”了一声，就听旁边的凌寒接着开了一瓶啤酒，说了一句话让他措不及防，让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的话。
“你再说一遍？”他不确定似的问了一遍。
凌寒白他一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口齿清晰无比，说：“不喜欢，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宋阳反应了好半天，才哦了一声，心里却说：“不科学，我不信。”
偏头想和凌寒再掰扯掰扯时，只见凌寒眉宇间隐隐露出些不爽，于是他只好闭上嘴，直到凌寒喝完酒，神色缓和下来，他才转移话题，说：“你妹上个厕所怎么还没有出来啊？”
闻言凌寒往厕所方向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脑袋，压根就没有凌稚的影子，他抓起宋阳手腕，瞄了眼时间，十点半，距离他妹上厕所已过了十分钟。
感觉不妙。
于是他站起来，打算去厕所那看看，宋阳说：“你先打个电话问问，这是清吧不会有事的。”
“你能保证？”凌寒不冷不热道，说完抬脚就走，绕过茶几，挤过人群，心里的不妙感越来越强烈。
凌稚嫩可是家里的宝贝，谁都不能说她一句，要是让老妈知道他把凌稚带来了酒吧，还把她弄丢了，老妈会骂死他。
几步到了厕所门口，不见凌稚影子，宋阳急急忙忙紧随其后，环视一圈没有看见凌寒的妹妹，“我靠！你给她打个电话。”
宋阳话刚说完，凌寒就拨通了凌稚的号码，通了之后便放在耳朵上，听筒里机械的女声传了出来。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和宋阳对视一眼，宋阳瞪着眼睛，等他下文。
“通话中。”凌寒放下心，在通话说明人是安全的。
“通话中，那没事，你就……”
宋阳一顿，凌寒蹙了一下眉，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凌稚脸上表情很得意，甚至还有那么几分羞涩地不紧不慢地从厕所里出来，在看到门口的两人时，楞了楞，随后捂着手机转过去小声对电话里的人说：“知委哥，完了再说，我先挂了。”
凌稚声音虽然小，可想而知这些话并不打算被凌寒听到，但距离并不远，再加上她的那些小表情和妹妹的身份，凌寒扫一眼就知道和她通话的人谁。
知委哥？
怎么还跟他有联系！
凌稚是他妹，家里的宝贝疙瘩，刁蛮任性惯了，小时候就一直沉迷于小说的世界不可自拔，时常幻想着某天能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她初中时，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周知许哥哥，也是他凌寒的初中同学，周知委。
周知委帅气的外表让凌稚自此对他念念不忘，嘴里知委哥知委哥地叫。周知委却对她和和气气，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该有的想法。
凌寒知道她小心思后，就劝告她，说：“周知委比你大七岁，年龄差太大，你们是没有共同语言的，别喜欢他了，你喜欢同龄人不好吗？”
谁曾想凌稚听他说完，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直掉，他以为是他话说重了，连忙安慰，结果下一秒，凌稚跑到老妈面前指着他，边哭边说：“哥哥教唆我早恋。”
凌寒当时被气得不轻，好言相劝不管用，在老妈收拾过他以后，凌稚就更肆无忌惮了，某次跑去周知委学校门口等他放学。
……
这都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周知委前几天给他打电话说来h市出差……
凌寒冷着脸，过去盯着凌稚嫩的脸说：“什么时候联系上的？见过几次面了？”
凌稚看了眼一脸懵逼的宋阳，又看了眼凌寒，手指不自然地抓抓衣服边角，眼珠迅速转了一圈，贼兮兮的，“没有多久啊，今天第一次约他出来玩，但他拒绝了。”
“我看倒未必，”凌寒说，“好好管理一下你的表情，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少跟他来往，他有女朋友。”
旁边的宋阳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但他选择沉默，这位小祖宗无理取闹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
凌稚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不管旁边有什么人，什么样的人，多少人，拉着脸嚷嚷，“你骗人！他跟我说他没有的，你还是不是我哥，什么年代了还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把戏，真是够了，老顽固！”
被她这么一吼凌寒的火气也上来了，“再喊一个！我跟你说，周知委他压根就不喜欢你，听清楚了吗？你只是看你年纪小，照顾照顾你而已，多少年了你还在幻想个什么！”
宋阳见凌稚涨红了脸，她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个子又矮，所以当她哭起来的时候，不管什么原因局外人都会以为是别人欺负了她。
未等凌寒说话，旁边过来一大哥，看了眼低头抹眼泪的凌稚，瞄了下凌寒。
凌稚的头发扎起，就算舞台灯光太亮，也能看出来他俩的关系，一开口酒气扑了凌寒一脸，“还是不是男人，亲妹妹都不懂得疼，疼啊！”
凌寒此时正在气头上，但也知道不可多生事端，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微微偏过头对酒气大哥说：“我会好好疼她的，大哥不用操心我家的事了，我妹妹跟我闹了点矛盾，我等会就向她道歉。”
宋阳看了他一眼，挑挑眉，那大哥得到答复后，眯眼往凌稚那看了一眼，接着拍拍凌寒的肩膀，说：“那就好，妹妹就是有来疼的。”
宋阳在心里呕了口血，心道，别家妹妹是不是用来疼的，我不知道，反正凌寒家的妹妹不是用来疼的。
大哥走后，凌稚停止了哭泣，凌寒边道歉边递给她一张纸想让她擦擦眼泪，却被她扔到地上，还踩了几脚，她毒怨地看着凌寒说：“那大哥才是我哥，你不是我哥，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
凌寒无奈地叹口气，缓缓说：“你毕业了还是回家吧，妈妈会替你安排好工作。”
凌稚一听让她回去，脸都变了，此刻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她央求起来，抓着凌寒的手，说：“哥，你别让我回去，知委哥还要在这儿待一个月，我一个月之后再回去不行吗？”
“不行，想都别想。”凌寒说。
凌稚咬着牙盯着她哥，看了好一会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退开几步，指着凌寒鼻子的手慢慢垂落，临走前看看宋阳又看着凌寒，放下狠话，“你等着，我会让妈妈来收拾你！”
一晚上算是什么也没干成，凌寒回到宋阳那，宋阳说了几句他妹太过了，要是他妹，他早就揍了。
他叹口气，洗完澡躺床上时老妈打了电话过来把他一顿臭骂，他说了顾虑，周知委有女朋友，而且不喜欢凌稚，谁知，老妈却说：“小稚长这么漂亮，谁看了不喜欢！性格又好，学习也好，这多好的姑娘啊，周知委看不上是他眼瞎！再说了他不是没结婚！”
老妈还说，凌稚想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爱待多长时间待多长时间，甭管她。
凌寒咬牙一骨碌坐起来，脑袋里冒出一句话：“三观能不能正了？有女朋友还要让自己女儿去追吗？”
脑子想的自然也说了出来，老妈听了在那边沉默了许久，凌寒以为有戏，但当窗外响起了鸣笛声时，他听到老妈支吾着声音，说：“我知道了，我会告诫她的，好了挂了，有闲工夫担心你妹，不如说说你，相亲顺利吗？”
提起相亲凌寒就无语，他不想去相亲，但凌稚一直催着他，要他赶快给她找个嫂子，他一直单身况且这几年一直忙着工作，自然也功夫去找对象，所以凌稚出了这个主意。
况且他早就表示过让老妈不要再给他物色人选了。
周知许都让家里再给她找人了，那他还等什么，他为了让老妈明白别给他找人的意思，说：“不顺利，我不喜欢这些，特别是以这样的形势认识人，万一成了回想起来竟然是相亲认识的，多没意思。”
“随便你，”老妈突然安静下来，接着意识到什么，音量高了不止一倍，“你心里不会已经有人选了吧？”
“没有，您别操心我了，多花点心思在凌稚身上，挂了。”
凌寒心有点虚，他摁灭手机，又摁亮。微信没有消息进来，老妈没有发语音。她又急忙往旁边的宋阳瞥了眼，他睡得正香，甚至说起梦话，什么小鸡炖蘑菇，宝贝别走我还是爱你的，我要上清华。
凌寒脑袋枕着一只胳膊只想笑，他扔了手机，坏水儿装了起来，凑近宋阳耳边，小声说；“我不爱你，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你的。”
“嗯？”宋阳迷迷糊糊地应声。
“……你睡吧，我不逗你了，还没周知许好玩儿。”
凌寒一愣，周知许高中那会的确挺好玩的，高二有次不高兴，在□□上发说说，配图是一只生气的狸猫。
内容是。
少惹我某某。
他不知道周知许的人是谁，就在底下问她是谁，怎么惹她了。
周知许回他，就是某某。过了几分钟又戳他补充，反正不是你，他骂我花痴，哼，我就是盯着那谁看了一会，他就骂我。
凌寒摇摇头，觉得大概和老友重逢太兴奋了，所以才会隔三岔五的想起这个姓周的傻逼。
周傻逼做了一夜噩梦，此时正顶着俩黑眼圈敲着键盘，旁边是一堆纸。
她梦见蒋齐朝她大喊，“你根本就分不清喜欢和好感，只是想要一个同伴！”
梦见老妈骂她，“你怎么这么楞！这都不会弄！将来嫁人了看你婆婆怎么收拾你！你看看谁家的谁，人家多厉害，一考试考一本，人见了就夸，我怎么生了你呀！”
接着画面跳转，变成了老妈当着家里亲人的面，拿她的缺点和糗事谈论，这些话一个楞字就可以总结了。而她只是呆楞地听着，不作任何反应，好似一具会眨眼的尸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妈除了骂她之外，其它的倒是对她不错。
最后的一个梦是接近天亮的时候，她梦见了班里最后一排靠墙的凌寒，然后就醒了。
想着也许是本该不再相见的人，突然出现了，所以有点兴奋吧。
编辑室里的男人依然围着于好转悠，中午休息时，于好却放着那么好的男人资源不用，跑过来请教她问题。
她当时一怔，于好也不傻，低头抿唇哑声说：“我看出来那群人安的什么心，也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只是在一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表面上是朋友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想呢。”
眼看着于好眼泪就要掉下来，她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拿了一张纸给她，并帮她解决问题。
事情解决了，于好朝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她作为礼貌也回她一个笑。就像于好说的，只是表面上的，她对这样的人，心里的戒备心特别强。
下班时，她收到了凌寒的微信，凌寒依然保持着以前的习惯，发了个在。
周知许拉下通知栏，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2x年，六月七号，星期四，
不是周六。
她坐在出租车上，垂眸手指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你演出在周六，还没到时间，有事？
—我就不能请你出来吃个饭吗？
—能，在哪儿？
凌寒报了地址，没等她把嗯字点击发送，很快对话框里又弹出来一条。
—建议带着宋阳吗？他想见你。
见我？
见我干嘛？
我又跟他不熟。
周知许蹙眉想了一会儿，宋阳性格和他名字一样，是个小太阳般的存在，也是她高中不多男性朋友中的一个，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刚好聊聊吧。
而且万一她和凌寒像昨天那样陷入僵局，也好有人解围，于是她重新打字，拇指放在键盘上时，凌寒的又一条消息过来了。
—他就是想和你叙叙旧，嘻嘻
—？
—咳，没什么，过来吧，刚好有事和你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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