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落雪
月考结束余下的两天时间用来讲卷子，凌寒成绩勉强算是稳定，宋阳进步最大，班主任在第二节上课时还提出表扬了一下。
宋阳脸上有光，笑得如同第一次被表扬似的，带着一丝羞涩。
周知许兴趣不高，整堂课完全不在状态，订正试卷也不认真，大多敷衍了事，只把重点记下来，其余啥也不管，只想着什么时候下课。
刘还在讲台上激情澎湃，台下学生有的努力保持清醒的涂风油精，有的实在太困放弃了挣扎，眯了过去，下课时一抬头就见他们的班主任写了满满一黑板字，化学反应式，计算摩尔质量的算式，以及画的反应装置图。
值日生惨了，周知许原本打算爬桌上趁大课间二十分钟就时间睡会的。也不知道是谁提醒她说，“周知许，该你擦黑板了。”
“哦。”周知许听了闷闷地应了声，她不清楚和她说话的人谁，但声音有些耳熟。
她把用来当枕头的一摞书轻轻推到一边，到讲台上拿起黑板擦，转身对着黑板擦了起来。
黑板一共四块，她先从最左边开始，到最上面她就够不着了。她去搬了凳子，回来踩上去，重新挥舞起黑板擦。
白色的封笔灰飞了她一声，她偏过头咳了一声。
擦到最右边一块时，马思行和许巍从她这儿经过，她一边擦一边却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同时也想起来刚刚那声音是马思行。
马思行个子一米六七，长相甜美，声音大概是随了脸的缘故，柔软却又带着一点北方人的强硬，性格又温柔，这样的女孩儿往往很容易激起男孩子的保护欲。
而这次的班级第一许巍更是人中龙凤，一米八，瘦瘦高高，皮肤也白，他俩站一起简直没法说的般配。
马思行拿着保温杯，瞥了眼空空如也的饮水机对许巍说：“没水了，我们去超市接吧。”
超市在教学楼后边，四中学生平时吃个泡面都会去哪儿，因为超市一天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
许巍接过她怀里的水杯，朝外面抬了抬下巴，说：“飘起雪花了，我去吧，太冷了，你在教室待着就行。”
周知许闻言也朝外面看了眼，窗外果然有零星的雪花落下。马思行坚持己见，“没事儿，一起去吧。”
“还是在教室暖和点，你别下去了。”
“不。”
“外面下雪了，路滑。”
“我鞋防滑的，走慢点就成了。”马思行说着就往门口走。
许巍上前一步拽住她胳膊，柔声说：“好了好了，一起去一起去，你把围巾戴着，还有帽子。”
马思行回座位只戴了围巾来，对许巍露出来一个青涩的笑，拍了拍围巾，说：“带这个就好了，不用帽子，雪又不大。”
挂在黑板上的周知许崩溃地心道：“你俩赶紧走吧，别喂我吃狗粮了。”
许巍大抵是第一次谈恋爱，脸一下就红了，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人就像是被毒哑了似的，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倒是班里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班长最先带头带着调侃：“哟，许巍，陪人去接水啊？”
许巍的脸更红了，瞥了眼旁边有些窘迫地抓着围巾一角的马思行，对他们喊道：“你们小点声儿！也不怕老师听到！”
他说完便拽着马思行逃了，等马思行跨出门时，他才回头掀了门帘又对这群看热闹的人说：“以后再敢看我戏，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许巍说罢便放下门帘走了。
他话虽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完全看不出怒意。许巍在班里因为待人处事方式友好的关系一向人气挺高，班里同学被他这么一吼竟然也不知道收敛，反倒觉得他傻乎乎的样子有点可爱。
当他冲他们喊完时都笑出来声，谈论间的语气带着同学间独有的玩笑意味。
“这小子谈个恋爱，咋变得呆头呆脑的了？”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
“在爱的人面前智商为零，这都不知道，你也太孤陋寡闻了。”
“你刚刚看见马思行脸红了吗？我的妈呀！太可爱了，我是个女的都觉得她可爱，要换了男的，这谁顶得住啊！”
大概是他们谈论的声音过大，吵醒了靠墙补觉的凌寒，他一睁眼就看见周知许从讲台上搬下来个凳子，校服袖子上还沾着粉笔灰。
班里关于去接水的两位议论纷纷，倒不是说什么坏话，他们谈论的无非青春期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悸动于暗恋。
凌寒被吵醒了，索性不睡了干脆拿了习题出来刷，耳朵却是把他们的话全听进去了，也搞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吵了。
凌寒脸色有大片的红印，他把书推到右上角，又翻出上课用的书，接着托着下巴，指尖转着笔，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教室四周扫视。
脑子在想着：哼！想当年哥也有这么一段恋情！
事情原委了解了，就听前桌说：“我要是遇到像肖奈那样的男生该多好，万般宠爱都给我一人，想想就爽！实在不行许巍也行啊，老天，赐我个男人吧！”
前桌的同桌打击道：“人要分清楚现实和幻想，肖奈是纸片人。”
前桌火了，一巴掌呼到他脑袋上：“会说话么！纸片人怎么了，喜欢纸片人永远不会失恋你懂个屁！”
同桌抱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那你怎么不和纸片人结婚啊？”
前桌一脸无语。
凌寒摇了摇头。忽的想起来周知许早上的事，便起身去了前面，在她桌上敲了敲。
“干嘛？”周知许被他们闹得睡不着，正吃着老妈给她的糯米团子，袖子上的粉笔灰已经拍干净了。
“你早上干嘛呢，题也不做，还发呆？家里又出事了？”
周知许没料到凌寒竟然会注意到她早上啥也没干的事，楞了一瞬，磕磕绊绊地回道：“家里没事儿，就是，就成绩有点问题。”
凌寒到现在还没有看过成绩表，自然连他自己的成绩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周知许的了。
据他所知周知许一直都挺努力的，虽对她的奋斗目标一无所知，却能锁定她努力的范围就是年级前一百左右。
他是相信周知许的毅力的，周知许说成绩有点问题，他就直接问：“什么问题？哪儿给你少判了？”
“不是。”周知许目光落在桌上，“是我自己的问题，机改怎么可能会出差？”
“那也未必啊，卷子拿出来我看看。”
周知许放下手里的糯米团子，从桌兜里哗啦几声掏出来一沓卷子，上面都用红色数字把分数加了起来，凌寒做了总分加成，把九科总分加了一下，六百一十三。
他又问：“成绩表上的总分是多少，也是六百多吗？”
周知许顿了顿说：“我没看，我一看到排名那么低我就不想看总分了。”
凌寒瞥了眼教室后面的挂钟，还有五分钟上课，于是放下手里的笔，把她卷子整理好，快步走向了后黑板贴成绩单的位置处，周知许见状也跟了上去。
理科的分数估计往往是准确的，但文科就不太准了。文科答不到点子上说不定也能给分。
凌寒在成绩单上找到周知许，目光顺着她那行，依次扫过去，最后三栏分别是总分然后是班级排名，年级排名。
周知许总分的确是六百多。
凌寒刚算的分数却和上面有出入，他算的是六百二十一。
被吃掉的十二分哪儿去了？
凌寒暂且不看文科，单把理科拎出来逐一排查，他看了眼周知许的物理，三十，化学七十二，生物八十一，数学六十。
四中学生普遍物理分数都不高，就连年纪第五的许巍成绩也勉强及格，凌寒自己也是四十分的烂数，他没脸数落三十分周知许。
抛过物理，周知许的其余两科都不错，再看她屎一样的数学成绩，凌寒忍不住感慨，“你化学都能考七十二，生物八十一，怎么数学连九十五的及格线都没有达到？”
周知许讪讪地一笑，一摸鼻尖，瞄了眼凌寒，说：“数学太难了，我不会。”
说罢将视线落在密密麻麻的成绩单上，假装自己在看。
只听头顶上空响起来凌寒低沉的笑，周知许有些尴尬地泯了泯嘴唇。凌寒又说：“我看你题也没少刷啊？怎么还考六十分？”
周知许自暴自弃地说：“不知道，我脑子大概不好使吧。”
凌寒沉默片刻，说：“化学考七十可不是随便就能考的，生物嘛，多背背就行了。”
“我化学成绩考七十是因为我做的题多，也对它感兴趣，而且我初中化学就挺不错的。”
周知许忽而换了带嘲讽的语气，顿了顿说：“我对数学，就是想看两生厌！”
“……”凌寒倏地问：“理科成绩和你估的一样吗？”
周知许楞了一下，点点头。
“那再看看其他科。”凌寒继续瞅着成绩单。周知许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漏洞。
“哎！英语分不对！”周知许眼前一亮，盯着只有六十一的英文成绩说道。“怎么才是六十一！”
“你平时多少？”
“七十多。”
凌寒：“……”
化学七十多的人这还成天嚷嚷着脑子不好使，嫌弃英语成绩不好，凌寒在心里差点呕血，他英语和周知许一模一样，也是七十多分。
宋阳睡醒了，半挣着眼睛，脸上被压出来一大片红印子，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能够让他上个厕所，他伸了伸懒腰，又使劲搓脸，心道：“好困啊。”
发完牢骚便起身去找凌寒结伴而行，却见到了空位，又恰巧听到周知许的声音，于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看，嘴里还咕哝一声：“他俩跑来研究成绩来了，和好了？”
宋阳踢开凳子，向黑板放向走去，凌寒说：“下课去找英语老师问问去，记得把卷拿上。”
“你陪我去。”
“为什么？”凌寒问。
周知许小声说：“我不敢，我害怕，”她睨着凌寒面无表情的脸，又说：“英语老师太凶了，你总体成绩好，她比较愿意待见你。”
凌寒被宋阳揽着肩膀。宋阳插嘴道：“你成绩也不差啊，谁去了都一样，我觉得英文老师人还是挺好的。”
周知许想到她的一张冷脸就瘆得慌，她摇了摇头，满脸不情愿。
凌寒叹口气，说：“那下课一起去吧。”
周知许瞬间变脸，干脆道：“好的！”
凌寒：“……”
大概是他吃惊凝固的脸太过好笑，周知许憋不住笑了一声，拍拍他胳膊，说：“多谢了！我回去了。”
宋阳对凌寒说：“……我怎么感觉你被套路了？”
“我也觉得。”
宋阳和凌寒跑着去了趟厕所又回来时，就上课了。
随着上课铃声一响，走廊上看雪的同学，班里追打的，补觉的，吃东西的，都蹭蹭跑回自己位置坐好，从桌兜里把这节课用的书拿出来搁桌子上。
周知许将桌子上放的没吃完的糯米团子拿起，打算放桌兜里的动作突然一顿，犹豫了一下，大咬了一口，然后塞到了桌兜里。
同桌不冷不热地说：“老师还没来，你要不再吃两口？”
周知许鼓着腮帮子，边吃边和他对视半响，静了一会儿，门口没动静，她又把糯米团子拿了出来，“饿死了。”
同桌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然也有个别动作慢的。
比如去接水迟迟归来的许巍和马思行。
他俩赶在老师进门前一步跨了进来，许巍替她掀了门帘，马思行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转而进了教室。
这一幕被班里大部分人看了去，异口同声地说：“哟--”
部分男生笑着喊：“约会回来了？”
“去去去！”许巍说，“谁，谁约会去了？”
全班一顿哄笑。马思行红着脸抱着水杯默默回了座位。
周知许把糯米团子解决了，但嘴里的却还没有下咽，她怕被老师发现就捂了嘴。她微微偏过头，余光朝马思行的位置扫了眼，然后停了很久直到她于马思行的目光相撞才迅速收回。
青春期的少女时常是敏感多疑的，周知许和马思行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却异常强烈。
地理老师到讲台喊声上课，周知许站起来木木地混在众人当中喊：“老师好！”
“坐吧。”地理老师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梧桐树积了层厚厚的白，身上的校服就是全部的青春……以及那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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