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六封信：交锋
向子煜的确没有逃跑的意思，低头看一眼手心里躺着的小球，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灿烂笑着的女孩，不由得也跟着带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些一直以来深深埋在心中，无论对谁都没有吐露过的话语，忽然就不是那么难以出口了。
“这是当年院长爷爷捡到我的时候就挂在我脖子上的东西。”说着，向子煜大方地摊开手掌，给女孩看他手心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小球。“发现它不是普通的吊坠之后，我下意识地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世。”
女孩跟着点了点头：“很有道理。所以你是在完全没有线索的前提下调查到泉山市来的吗？好厉害。”
避开她塞满了崇敬和好奇的专注目光，向子煜抬起另一只手推了下眼镜，轻咳了一声：“咳，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线索。我回了孤儿院一趟，询问了院长爷爷和阿姨们发现我那天的情况。”
“他们说那天的监控出了点问题，没拍到把我放下的人，裹着我的包袱都是商店里很常见的，里面除了我戴的吊坠，只夹着一张写着我名字的纸条……从这个方向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
瞪了旁边偷偷嗤笑的妖怪一眼，向子煜看向认真倾听的女孩，接着往下讲述：“不过我在这趟拜访里找到了其他的线索。我之前提到过，有个好心人出钱资助我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上学。”
女孩很聪明，立马想到了其中的关窍：“啊，难道这个好心人是因为你的缘故才会资助你们孤儿院？”
向子煜点点头：“没错，其实到我十八岁，他停止资助为止。打到孤儿院来的一直都是两笔款项，一笔给整个孤儿院，一笔则是留了我的名字。”
说着，他垂下眼眸，唇边带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像是在怀念着什么：“院长爷爷希望我们不要总纠结于过去，要着眼于未来，所以没有主动告诉我。但见我想要开始调查，他便也没再隐瞒……”
“听起来，这位院长爷爷是个很慈祥的长辈。”认真说着，女孩轻轻一笑。
向子煜便也跟着轻松笑了起来：“是啊，他是个很好的人……说回这个资助人，我从小性格比较内向，所以没有参加过什么外界的活动。能知道我的名字，我想，多少应该会和我的父母有关，就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了。”
“他所有的资助款都是通过邮政汇款汇过来的，我就顺着汇款的地址找到了泉山市。但过来了我才发现，他填的其实是一个不存在的地址，根本没法顺着找到人。”
温芷歆不由睁大了眼睛：“所以你考试考来邮局……难道是为了从邮局内部找其他线索？也太厉害了吧。”
向子煜一顿，忍不住抬手抓了抓头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正好我成绩还可以，而且也还没有确定工作，就顺势过来了……”说到一半，他唇角的笑容不由淡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但我想的太简单了，过来了这几年，我始终没找到什么可靠的线索。”
按照剧本，咳，按照正常的人际交往法则，这里应该继续带着柔和似水的微笑，说几句虽然没什么实质作用，但非常正能量非常振奋人心的鼓励，好让向子煜继续维持一个良好的心情，并进一步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
但温芷歆抿了抿唇，神态间显出了几分犹豫。
实在没忍住，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抱着手臂看戏的龙影，果不其然收获了妖怪一个疑惑的挑眉。
可是……
咬了下嘴唇，她重又转回来看着向子煜，终于还是开了口：“那个……要不要，我们帮你一起去调查？”
不止向子煜，所有人都愣住了。
脸上黯淡的表情瞬间维持不下去，男人下意识换了个站姿，边抬手扶了下眼镜，才缓缓挤出了一个字的回复：“啊？”
“嗯……就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多几个人一起帮忙思考，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新的线索了。”女孩说着，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但此时，这个笑容就没有那么管用了。
向子煜皱起眉，转头看了看两边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的妖怪，眼里犹豫和怀疑的神色愈发深重：“但是……”
想了想，温芷歆道：“你讨厌和妖怪合作的话，可以当成是跟我合作。”
可即使她这么说，男人的脸色却依然没有松动的样子。
叹了口气，温芷歆收回手支住下巴，脸上的笑容随之浅淡下去，只留了一个礼貌的外壳：“让我想一想怎么说……”
“首先，你觉醒了阴阳眼，发现身上从小戴的吊坠其实是一件厉害的法器，由此觉得身世不简单，开始调查。”
“其次，你回到孤儿院查证，得知唯独只有你被放下的那一天，监控出了问题，什么都没拍到。”
“最后，你来到泉山市，发现那个汇款人留下的是一个不存在的假地址……而你跟我一样都是邮局的员工，回答我，柜员会允许邮政汇款人填写一个明显不存在的地址吗？听你的话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持续了很多年。”
向前伸出的手竖起了三根手指，女孩脸上近乎面无表情，乌黑眼眸直直望着他，“以上三点齐备，你现在还依然觉得，只用普通的手段就能够查清这件事吗？别忘了，泉山市是一个有着很多、很多妖怪的城市。”
说不好是为她话里的内容，还是为女孩这陡然大转折的说话态度感到惊讶，嘴唇张合了半天，向子煜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她。
是那个有着金色眼睛的高大妖怪凑了过来：“喂喂，小芷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默认要帮他忙，这样好吗？”
女孩转头看他，唇角微微勾起：“这样不好吗？你应该没什么别的事要干吧？既然闲着，就乐于助人一下呗。”
“嘶——”应该是名叫龙影的妖怪夸张地倒抽了一口气，“搞搞清楚啊，温大小姐，我哪里闲了？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忙！比如，呃……要去查那个诡异的兜帽男，否则他下次又暗算你们可怎么办？”
女孩挑了挑眉，笑得十分天真而灿烂：“没关系啊，可以顺路一起查，毕竟咱们无敌的龙影大人可是最万能的，对吧？”
正有些愣怔地从旁看着他们，冷不防女孩却骤然转过身来，看到他的一瞬，脸上笑容重又变得如水一般温和。
向子煜抿起唇，只觉得内心格外复杂。
就听女孩语气真挚地开了口：“我是认真想要帮你的。但就算你不想跟我们合作，我仍然建议你想办法查一查妖怪们这边，叔叔阿姨很可能不是普通人，说不定真能从妖怪身上找到新的线索。”
男人一下愣住，眨了好几下眼睛，即使透过厚厚的镜片，依然能清晰看出他眼中神色的剧烈变化，仿佛也同时看到了他内心的动摇。
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温芷歆眼眸一转，正想再往火上添点油，骤然却只觉腰上一紧，竟是被人一下从身后紧紧抱住！
吓得瞬间忘掉了所有台词，她小小尖叫了一声，才迟钝地觉出这怀抱带来的熟悉，不由一下涨红了脸，慌忙侧头向后看去，边压低了声音：“奚天？怎么了吗？”
单手环着温芷歆的腰，比她高不少的妖怪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倚靠在她身上，低头从后凑近了她的耳际，低沉的声音耳语一般轻轻说着：“累了，想回去……”
一开始，温芷歆脑海里转悠的还是一些诸如“全程演戏，啊不，进行交涉的都是她和龙影，这家伙就是站在旁边摆了个pose，究竟是怎么被累到的啊！”之类的吐槽。
但当信差先生刻意拖长了的尾音气流吹拂过她的耳垂和一小片颈侧的皮肤，伴着潮红从那一点开始向外晕染，温芷歆引以为傲的整个大脑逻辑便瞬间像是被丢进了浆糊桶反复搅打均匀，连半个字都剩不下了。
低低的笑声从耳后传来，每一个音都仿佛是敲在了她心上。
回过神，温芷歆艰难地顶着一张差不多红透了的脸侧过头去，一手去抓他禁锢着自己的手，一手挡在耳后试图阻断他的魔法攻击，边小声说着：“奚天！别这样，有其他人在，而且我还没说完呢，你等我说完再呜——”
连这句话都没能说完，温芷歆的理智在身后那人一口咬住她指节根部，还轻轻舔了一口的瞬间彻底崩塌，一下子蹦起，分外强硬地挣开了他的怀抱，瞬间闪出了好几米远。
她一边逃一边崩溃地双手捂着脸，但现场三个男人都已经抢在被掩盖之前看到了那被红云满布的姣好面容。
龙影戏谑的目光里，身为信差的男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深黯的蓝色眼瞳转向了也正看着他的向子煜。
那眼瞳中熊熊燃烧的，除了挑衅、轻蔑、杀意、占有欲等一系列谁都能猜到会在他眼里读到的情绪外，还有一抹泛着异质色彩、散发浓重血腥气、冰冷而残酷、却也充满柔情的……
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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